我的女友会长(16)
赵辛衍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桶里钻出来了,现在半截身子在外,奋力地往冷库外。
我进来的时候,他好像还很安分地呆着。
他已经冻硬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人的乌青和灰白,浓黑的眉毛上结了霜。
“你要去哪里?”我询问,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栽进桶里,转身去拿桶盖。
但回过头,赵辛衍又走了出来,这次他没有把桶也带跑,而是走向了我,直挺挺地撅着。
我把桶盖靠墙立着。
赵辛衍还像生前一样,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在室内,我们习惯穿着温暖的套头毛衣和涤纶长裤与板鞋,偶尔我们穿拖鞋——他现在就穿着拖鞋,脚趾青黑,抠住鞋底,看起来像是在使劲,要做出跑步冲刺的动作。
我先不理他,看看冷库里没有我要取的东西,也没有其他遗漏。
再回过头,赵辛衍换了个姿势。
离我更近了。
这次,他像是已经在冲刺,身子压低,两条腿曲起,两手一前一后,我不怀疑给他个发令枪,他就会跑起来。
但,刚刚为什么不动呢?
只有我背对他的时候,他才会……
我扭过头向冷库门走去,背对赵辛衍,再回过头,赵辛衍的脸和我只有半寸距离。
放大的五官显得无比狰狞,冷气吹拂在我脸上。
“你在和我玩木头人?”
我面朝他,后退一步,走出了冷库。
隔着门的分界线,赵辛衍充满怨毒地看着我,但他无法动弹。
我经常在门的一边,看着门的另一边,禁止谁走进来,因为赵辛衍也不能当着我的面从冷库中走出来,所以当我也禁止李好好当着我的面进我房间。
按照刚刚的距离,如果我再回头一次,赵辛衍就彻底追上我了。
真要命,赵辛衍不光是精神,尸体都散发出污染了。
我搓了搓脖子,倒退着往后走,让赵辛衍始终没离开我的视线。
在战后,会有一些不正常的事情,比如工作日志流血,尸体活动,公路皴裂,雾气中有看不见的异兽。
但这些不正常的事情,可以粗暴地分成两类。
异兽,这种经历了辐射与突变最后变得面目全非的动物,遵循着原来的本能觅食。
污染,群体性的战争创伤是它的诱因,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带有传染性的损害……也可以理解为,是突变的人类和现象。
赵辛衍,生前是个中规中矩老实本分的人,所以基本上还遵守着一些表面上的规则,比如至少在人类眼中,死尸是不能死而复生起来活动的,所以如果我一直看着他,他就会保持不动。
地下室的走廊很长,即便我坚持不回头,也一定会在上楼前走到一个视觉死角,在那里我就看不见赵辛衍了。
先倒退几步,倒退到我只能看见赵辛衍的手臂。
左手边是会议室的门……意味着我离楼梯还有四五步,上楼也是个问题。
没办法,我喊了声:“李好好——”
李好好在楼上应:“怎么啦!”
“你下来一趟!”
李好好简直不敢相信,在上面嗷嗷地叫了一声:“地下室吗!我能看库存了吗?”
“你先下来。”
“好耶!我来——”
声音被什么东西直接切断了似的。
我该在下楼之前给她上个发条的。
第8章 发条03
赵辛衍的尸体在冷库里放了三个月,我进进出出,他都没有动弹,直到今天,他忽然开始追赶我。人类的污染,和群体行为与环境有关,在广袤的旷野上独居的原始人是很难发生污染的。
所以污染多见于一个区域,比如一个房间,一个建筑,一个固定的时间段,或者某个契机。
一个地方可以同时出现多种污染。
但一个污染不能出现在多个地方。
就像因为老师责罚心生怨恨的学生到了游乐园,绝不会比连轴加班七十二小时还被老板羞辱的员工更具污染性。
赵辛衍不能又在他的房间里污染,又在冷库污染。
除非他的房间和冷库只不过是同一个地方的不同位置——哨所。
啊,我想起来了,哨所早已被污染了。
三楼的赵辛衍消停了,冷库里的他就开始折腾了,哨所的核心污染并不是他,他打不死,杀不灭,前仆后继,只是生前的执念让他总是对我下手——但没有什么伤害性。
这么想,我松快了很多,面朝冷库走过去,和一动不动的赵辛衍贴着脸。
“你太自私了,一个人跑出来,没考虑过同伴的想法吗?”
我拦腰扛起赵辛衍的尸体,再次塞进桶里。
桶里有两个人,此时都抬起头看着我,我把桶盖合拢,拧了几圈:“我不想让哨所污染面积扩大,你知道吗?我在做正常的事,正常就是,以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否则没有补给,我连孩子都养不起……你恨我,我能理解,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