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翘发着抖,对着神像叩头,然后虔诚地点上火,把纸钱丢进盆中。
观外,引玉拉着莲升的袖子,另一只手不客气地朝上指。莲升无可奈何,只好把她带到檐上,两人就在覆满雪的屋瓦上坐着,偏身往里看。
莲升打了伞,可引玉一个劲往外瞧,连带着肩角和脑袋也露在伞外。她把人往回一拉,说:“那人未必会来,挖供品时,他就已经发现我了。”
引玉被拉得往后仰,后肩抵至莲升胸口,扭头说:“我们这不是藏起来了么。”
说着,她抬起食指抵唇,轻“嘘”了一声,干脆就着这姿态闲闲散散倚着。
殿中,沈兰翘已经烧了不下十张纸钱,得知那吃供品的人已到晦雪天,她不再像往年那样闭眼,就算双目被熏得眼泪直流,也没眨上一眨。
她非得看仔细了,那帮着康家祸乱晦雪天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引玉偎着莲升,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跟抵着个暖炉一样,周身筋骨被烫软烫化,什么劲都不愿提了。
她还勾了莲升的一绺发,卷在手指上把玩,垂眼说:“但晦雪天城门未锁,或许康家真的请到了无嫌,无嫌来是来了,还未在他们面前现身。”
她话音刚落,还真有一股阴风把观门冲开了,咚的一声,就连院中一人高的大鼎也被撞得哐当摇晃。
沈兰翘忙朝殿门望去,可什么也看不着,只觉得一股寒劲逼到了她身前,刮得她额发扬起,整个人差点被掀翻!
她僵住的眼珠子赶忙一转,只见手里的纸钱平白被咬去一口,边沿那参差不齐的缺痕,可不就是牙齿留下的!
沈兰翘差点惊叫出声,她紧捏在纸钱上的两指一松,眼睁睁看见余下一角跟着消失。
那角碎纸甚至没挨着铜盆,凭空就消失了。
檐上,引玉却看得明明白白,来人是出魂之姿,身穿土色的僧尼长袍,那张脸寡淡得好像一泓水,眉眼不算难看,可凑在一起时,平白添了几分孤苦,根本就是无嫌!
无嫌蹲在沈兰翘身前,用嘴接了飘摇下落的纸钱,神色寡淡地咀嚼。她身上笼了几处灰烟,分明是役钉所在,观其举止钝重,一定是受使役而来的。
引玉坐直身,目不转睛地看着。
吃供奉的无嫌有所觉察,忽然仰头,朝殿外的飞檐上眺去。
莲升早有意料,枣红长袖一甩,遮起引玉脸面,默不作声地掐出一缕金光。
金光一现,无嫌哪还看得到人影,见那白雪皑皑的飞檐上空无一人,她咽下纸钱,咬断香烛,无声无息离去。
引玉视线被挡住,忙不迭撩开莲升层层叠叠的衣袖,却已见不到无嫌的身影。
她腕骨发疼,不急不忙抬起,呼出一口热气,说:“无嫌身上的确有役钉,看来那耳报神未错报讯息,我们的推断还是有可取之处。”
“看清楚了?”莲升望向观外,说:“别急着露面,再等等。”
“自然是要等她去祭厉坛的。”引玉疼得嘶了一声,捂住手腕子,说:“这么说,无嫌吃走的香火供奉,全都要算到那使役者身上?”
作者有话说:
=3=
第69章
痛都能帮着承, 那吃下去的供奉呢,是不是也要被分了去?
莲升打伞的手一转,伞柄压到引玉肩上。在这冰天雪地中,她不疾不徐地逐近, 觅着引玉温热的气息, 说:“当然要算到使役者身上, 但并非时时刻刻都算他的。”
“也是。”引玉疼得连气息都乱了,见莲升靠近, 索性往她耳畔吐气,说:“无嫌偶尔还能有清醒的时候吧?”
“自然。”莲升鬓边的碎发因凑近的气息微微一动, 见引玉揉得手腕浮红, 干脆抓上她的手, 把暖意揉了进去,“就算成了役傀, 只要神魂还在, 必还会有清醒的时候。只不过,她多半时候会浑浑噩噩, 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在那时,吃下的供奉才全部算是使役者的。”
“难怪。”引玉眯起眼,手往莲升膝上撘,“刚才是她, 却又不像她。”
莲升膝上微沉,蓦地僵住, 眼里显露出些许不自在, 说:“这么看, 雪里吃供品的就是她,就算没有禅灯作引,她也会现身。”
“那使役她的人,当真这么缺供奉?”引玉只觉得费解。
“谁知道呢。”莲升见引玉好像不疼了,松开她的手说:“能给无嫌下役钉的,必不是小邪魔小鬼祟,想必也不缺那二三供奉,按理说不该如此。”
挖掘到的讯息越多,引玉心中越是没有人选,哪还能是她原以为的灵命。
灵命啊,作为小悟墟的尊者,贪图这点供奉倒显得不合身份了。
被撒开手,引玉自己又揉按了几下手腕,转而朝观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