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没有。”鱼泽芝捻了下手指,是方才拂了邬引玉肩头的那只手。
邬引玉目光一顿,就好像那被捻了一下的,是她的心。
她不走心地哧了一声,慢声说:“二十三年前,有一女人到邬家托孤,托的是我。”
“原该在照片里的女人?”鱼泽芝的目光压根不躲闪。
邬引玉抿起嘴唇,寻思这人是不是和她一样转生后失了忆,故而问:“那鱼老板近日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不曾。”鱼泽芝答得飞快。
邬引玉是一点话也套不出来,显然,鱼泽芝试探过后,决定将她蒙在鼓里。
“平安回来就好。”鱼泽芝状似赶客,“夜很深了,回去睡吧。”
邬引玉找不到借口留下,只好起身说:“祝鱼老板有个好梦。”祝得不走心,所以听起来不像好话。
鱼泽芝没说什么,在走廊上目送邬引玉回房。
在那黑蒙蒙的两际海中,判官心也不安,他本是想把邬引玉弄进海里的,没想到竟叫她躲过了。
那莲纹弧光,他自然也有看到,辨出弧光中莲纹的一瞬,他心绪大乱,面具底下一张脸变得有些狰狞。
他是见过那道莲纹弧光的,就在二十三年前,是在陌生女子掷下十二面骰之前。
那时候,天上降下雷罚,齐齐堕下的掣电轰隆作响,就连阴间的天也被照得一片豁亮。
他寻思那雷是冲着他来的,故而数日不敢露面。毕竟作为判官,他做了恶,天道必要罚他。
那次的雷罚持续了三日,每每有天雷落下,都有一道莲纹弧光相伴,和方才出现的那道一模一样!
判官坐立不安,心想既然莲纹弧光来了,那雷罚是不是跟着也要来,他二十三年前能躲过,如今未必还能。
他磨磨蹭蹭又到了冥塔地下,看着那群五门的推磨“鬼”想,要不……全放走算了?
推磨的全是不完整的魂,只知道被驱使着做事,压根不知苦痛。
判官心绪大乱,不由得将二十三年前的神秘女子,邬引玉,还有雷罚一事联系在一起,寻思着,那日之事难不成是天道的试探?
他那时当作无事发生,可不就着了道?如今冥簿出错,因果大乱,所以雷罚势必还会再来,他在劫难逃!
判官心怀鬼胎,仔细回忆那女子的模样,那些模模糊糊的眼耳口鼻拼凑在一起,还真凑成了鱼泽芝的样子。
他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撞上身前的推磨鬼,连忙挥袖,掷出一道鬼旨,想把去了牙樯滩的邬家人召过来。
鱼家只余鱼泽芝和鱼素菡,他只能从邬家那几人入手……
邬其遇已经往生,能问的就只有宋有稚了,也幸而还有人可问。
牙樯滩的暴雨还没停,去了那边的吕冬青等人也被困在其中。
沿江的楼房全被淹没,一眼望去泥黄一片,山上树木东倒西歪,还有土体在往下滑。
就算是活无常,那还是有着血肉之躯的活人,哪经得住折腾。他们辛辛苦苦逮到一些魂,便已累得动弹不得。
吕冬青和封鹏起年纪又大,即使身子骨再硬朗,也比不得年轻人,在去的第一天便齐齐病倒了。
宋有稚正照顾着两位老人,忽然察觉一阵阴气扑来,再看才知是判官发来的鬼旨。
吕冬青恰好睁眼,看见宋有稚接了鬼旨,那浓黑阴气在她手上展开,变作了文书一份。他哑声问:“可是判官大人来信了?”
宋有稚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判官只召见她,而其他人俱未收到鬼旨。她心有不安,生怕判官得知她接受了女鬼托孤,撒谎道:“判官召我们所有人下地。”
吕冬青皱眉,咳了几声,艰难撑起身问:“怎么只有一份鬼旨。”
“可能判官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呆在一起。”宋有稚别开眼。
对于如今的牙樯滩,他们有心无力,也是该向判官呈报的时候了。
吕冬青虚弱地说:“那走吧,及早将牙樯滩的事告诉判官,拖不得。”
封鹏起虽然闭着眼,但听得清清楚楚,在边上说:“把邬其醒喊回来,我们一同下地。”
五人齐齐到了两际海,进冥塔后一路上走,竟没见到判官。
吕冬青心急如焚,带着人回到塔下,逮住守门的阴差问:“可知判官去了何处?”
两位阴差,只有一位开得了口,能开口的那位还木木讷讷的,张口只道:“等。”
另一位僵着身,眼瞪得巨大无比,虽是阴差,模样看起来竟比海里受折磨的恶鬼还要阴毒。
幸好吕冬青在这行干了数十年,什么样的鬼没见过,干瞪眼的阴差根本吓不着他。但很快,他便发现,这鬼瞪眼分明是在挣扎,挣扎身上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