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49)
话没说完,姚氏紧着又道:“今日那人可是曲国公府的世子爷啊,人家对咱们舒姐儿有意,你倒上赶着拦,是个什么意思?”
阮柔这下彻底呆滞,愣怔看着姚氏,这是嫌她……挡了沈幼舒的大好姻缘?
“堂嫂这叫什么话。”阮柔真不想费口舌跟她解释,游鸿乐那种人,见着头母猪都恨不得抱回家,“当街骚扰女眷,若是寻常人,按律能叫官差将他锁拿了去。”
她不想明说沈幼舒差点被人当众轻薄,谁知姚氏帕子一挥,“你也知他不是寻常人,那可是圣上的亲外甥。”
姚氏一手插腰,另一只手快指到阮柔的鼻子上,“你听听你说的是些什么,歪曲事实,年轻人性子活泛些,开个玩笑而已,你倒好,横插一杠子进去搅合,生怕我们舒姐儿嫁进国公府是不是?”
阮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本就一大堆烦心事理不出个头绪,不愿与她挟缠,说话间,没了平日的好性儿。
“堂嫂既这样说,总归后日就是赏花宴,他们两个真要是姻缘天定,自还不晚。”
她转身往正屋去,“堂嫂到时看便是了。”
阮氏这般硬气,姚氏倒是一惊,竟听出点威胁的意味来,在后追着问:“你想怎么样?别是不去丰淖园了吧?”
“去啊,为何不去。”阮柔回头淡淡瞥她一眼,“今日这事,还是算我思虑不周,就不该带舒姐儿上街,堂嫂,你可满意了?”
姚氏脸色难堪至极,想要甩手走人,却又不甘心,僵在原地。
这时,一个婆子来请阮柔:“老夫人叫您现在过去一趟。”
阮柔望一眼天,“快下雨了,老夫人要是不急的话,不如……”
婆子冷冰冰回话,“老夫人说,现在。”
姚氏在旁环抱双臂,笑容得意极了。
阮柔无法,叫云珠拿了把伞,匆匆去了寿安堂。
一进门,上头厉声喝道:“跪下。”
阮柔愣在原地,三年来,婆母虽不待见她,却也从无这般疾言厉色,她轻蹙眉梢,一言不发跪下去。
“你问问她,之砚今日在街上,怎地就得罪了裴相爷。”
沈老夫人一眼都不看地上的儿媳,只冲陶嬷嬷说话。
陶嬷嬷重复一遍。
阮柔摇头,“媳妇不知。”
“你不知?你是怎么做□□室的?你夫君在外遇到难处,你只充耳不闻,我问你,他现在人在何处?”
“媳妇不知。”
“进门三载,家中大小事务你可有管过?沈家靠你传宗接代,你可做到了?”
“……”
“你夫君在外忙公务,你不闻不问便罢,隔三岔五还要给他添乱。前次进香遇匪,害他身受重伤,今日出门,又惹外男觊觎,要他当街为你出头。”
“你若是娴静些,就不会给他惹那么些乱子。”
声声质问与斥责,出自老夫人之口,再由陶嬷嬷转述一遍,劈头盖脸砸在阮柔身上,砸得她哑口无言。
听着东拉西扯,阮柔却知道,老夫人兜着圈子,还是在打探沈之砚开罪裴相的事。
毕竟太难说出口,替老师、甚至有可能是未来老丈人物色美人,做下这种事,沈家百年清誉扫地,不做,沈之砚仕途难保。
阮柔明白老夫人生气,也并不介意她拿自己泄愤,但这件事里,她又做错什么?
是你儿子亲手毁了一个女子的容貌。
“母亲所说,都是媳妇的错。”阮柔平静注视沈老夫人,“我愧对沈家,不配做沈家的媳妇,今日便自请下堂,请母亲允准。”
阮柔知道老夫人多嫌她碍事,拔了她这眼中钉,让位裴家四姑娘,便可事机转圜。
然而这样的话由她自己说来,却更是激怒了老夫人,这下不要人做传声筒,直直指着下面。
“你少在这儿装腔作势,说得我沈家多苛待你,让你受尽委屈,还要自请下堂……”
沈老夫人要的是休弃,而不是她自个儿提出来要走,刻薄的唇紧抿一线,眯眼盯着地上貌似柔顺的儿媳。
“不然,按你娘家的法子来也可——降妻为妾。”
那四个字带着说不尽的轻蔑。
沈老夫人这是激将,一面知道沈之砚不愿休妻,另一面,毕竟这是圣上赐婚,真要让阮氏提出和离,回去后说三道四,沈家要背上违逆圣意的罪名。
阮柔身子一颤,震惊抬头,“老夫人羞辱媳妇可以,莫要羞辱我母亲。”
“谁是你母亲?我才是你母亲!”沈老夫人一拍几案,冷声厉喝,“阮氏,你胆敢忤逆我,陶嬷嬷,带她去祠堂跪着,跪到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阮柔一言不发,起身就走。
*
乌木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阮柔跪在蒲团上,祠堂光线昏暗,高处豆大的长明灯撒下些微亮度,沈家历代祖先的牌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带些飘渺阴森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