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70)
然而并不奏效,往常令他沉迷不知饥渴的案卷,如今字迹在眼前逐一掠过,每个字他都认得,连贯起来却不知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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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住两日,待看到祖母病情稳定,照谬神医的说法,针灸再有半月,便可彻底拔除硬水积淀在体内的杂质,接下来就是慢慢调养,阮柔这才跟着沈之砚回了家。
一进寿安堂,姚氏正打里面出来,见了阮柔,神情似笑非笑,“哟,弟妹可算是回来了,你说说你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事先也不给家里说一声。”
这种事好说不好听,你若是家中女儿,回来顶多挨爹娘一顿教训,但身为媳妇,往严重里说,便要扣上不守妇道的名声。
尤其沈老夫人一向是规矩大过天,怎能容忍儿媳如此放肆的行径。
阮柔无辜地看了一眼沈之砚,后者冰冷的目光掠过姚氏,心头暗忖的却是:前世这无知妇人进了多少谗言,到底她和里面的人,谁才是给阿柔投毒的真凶?
堂上传来老夫人严厉的声音,“你让她别进来了,直接到祠堂跪着去。”
沈之砚牵着阮柔的手,深知母亲的脾气,提前命人回来说一声,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至多让她有所准备,酝酿下更大的怒火罢了。
“是我的主意,和她在外小住几日,未及提前告知,还请母亲见谅。”
儿子揽罪上身,更激得沈老夫人火大,“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想替她受过,那就一块儿去祠堂吧,就跪在你父亲灵前,好生想想你犯的过错。”
自上次吵过一场,他们母子二人就没怎么见过面,而今,沈之砚一改过去的顺从,态度强硬起来。
他拉着阮柔走到一旁,拂身在椅中坐下,向上看着母亲,“敢问儿子犯了什么错?”
“你……”沈老夫人震惊于他的强势,一时竟想不出词儿来回应,好半晌,才指着他恨声道:
“好好,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如今为着她,你竟敢这样忤逆我。”
阮柔坐在沈之砚下首暗自叫苦,这母子俩脾气一个比一个倔,谁也不肯先低头,她杵在边上,纯属殃及池鱼。
她悄悄抬肘,朝沈之砚胸口戳了一下。
母子对峙,沈之砚冷不丁被她一撞,蹙眉回头看来。
阮柔微不可察朝他挑了挑眉,表情惊讶,语气略显夸张,“夫君伤口又疼了?”
既然你能拿这伤,当着我爹娘的面骂翟天修凶残贼首,拿来糊弄一下你家老太太,也无可厚非。
她看向上首的老夫人,意态诚恳,“母亲有所不知,实则是那天在城外缉拿要犯,夫君不慎身受重伤,那一刀正正劈中胸口,医师来看了也说好生凶险,因此就近去了庄子上养伤,也是怕母亲见了担忧,这才多耽搁几天。”
这里头其实并无夸大其辞,顶多算是避重就轻,也是不想让老夫人更生气。
阮柔东拉西扯圆住了谎,观察老夫人的反应,见她脸上怒容渐消,浮起忧色,怔怔看着沈之砚的前襟。
刚才那么一撞,阮柔下了大力气,此刻浅色衣衫上透出血迹斑斑。
第78章 母子相疑
◎“难不成母亲是坏人?”◎
多年的对立, 沈老夫人从不在儿子面前表露软弱,即便上次沈之砚伤了手掌,她也可以做到不去看一眼, 但此刻听儿媳说得凶险,还是让她一贯的严厉险些破功。
沈老夫人脸色变了一瞬, 忽地迟疑, “你们住在……哪个庄子?”
“平畋山。”沈之砚冷淡的目光中, 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量。
看在沈老夫人眼中,她心头一颤,艰难地移开了视线。
将儿子撵到庄上的那个冬天, 在她来说,何尝不是最煎熬的一段回忆。
母子相对无言,一时,厅中的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多年的心结,在他二人身上, 同样是难以言说、不可示人的伤疤。
沈老夫人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沉默半晌, 终于缓缓说道:“既是有伤, 还不快回去歇着,请刘太医过府给你看看。”
“不必,医师已经看过了, 并无大碍。”
明明母亲已经递了台阶, 沈之砚却视而不见,站在堂前, 彰显一家之主的威严。
“阮氏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 既要她主持中馈, 相应的尊重与地位不能少, 往后出门,便不需再向母亲报备了。”
这番话并非恳请,而是告知,说完,转身带着阮柔走出门去。
沈老夫人兀自愣怔,望着儿子的背影,气恨已极,却又满心悲凉,她靠在椅背上,闭眼喃喃自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陶嬷嬷是看着沈之砚长大的,最清楚他们母子间的过节,也常常对老夫人的做法不以为然,她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