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古画，官窑的瓷器，琉璃的宫灯，波斯的毛毡。

更有来回穿梭的无数貌美如花的女子，身着那几乎遮不住身体的胡族舞衣，捧着托盘，在各色不同的男子身旁停下。

这些男子，有的头戴紫檀簪，有的腰配金玉带，有的身着苏杭锦。

无一不贵，无一不重。

可这些人，不论是发须皆白的老者，还是年纪正轻的少年，又或者是沉稳可靠的郎君，全都肆笑着，搂住身边的女子，丑态毕露地做着平时根本不能容于人眼前的猥琐之态！

宋超甚至在里头瞧见了好几张认识的脸！

他心下骇然，微微掩面，快步朝前走，心下却在想——

副使此时在何处？

魏嫣此时在何处？

她跟着那男子并未直接上画舫，而是从水湾的岸边绕过去，一直来到画舫的最后，从底下的一个小木梯上爬了上去。

这一处摆着许多木酒坛与杂活，有两个杂役正坐在那儿喝酒闲扯。

听到动静扭头一看，发现人，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道，“卓哥，又来讨银子啦？”

叫做卓哥的男子‘嗯’了一声，朝后催了一声，“快点！”

另一个杂役瞧见蒙着脸的魏嫣，嘘了一声，“哟！这小娘子，今儿个还蒙着脸，怎地，怕被我弟兄瞧中要回去做媳妇不成？”

魏嫣提着篮子没出声。

卓哥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魏嫣垂首跟上，听到那两个杂役愈发肆无忌惮的笑声。

然后，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甜味道！

——这是她闻过的气味。

可魏嫣一时竟没想起这味道是在何处闻到过。

转眼一瞧，发现这一处同样是个杂货间，那香味太浓了，一时竟不能分辨到底是从何处传来。

前头的卓哥又推开了一扇门，走了出去。

魏嫣跟上，眼前顿时一亮。

竟是来到了画舫的大堂内！

此间并无多少人，魏嫣看见有奴仆模样的男女围在一张大约有十多尺宽的圆桌前来回忙活。

见着卓哥走过去，有个伙计还回头打了一声招呼，顺带看了眼蒙着脸的魏嫣。

卓哥随口应了一声，朝二楼走去。

魏嫣跟着进了二楼一间最靠西边的厢房内，卓哥点了一盏灯，朝四周看了眼，对魏嫣道，“今夜你就在此。明日一早，我会来接你，搭最早的客船回城。”

魏嫣点点头，放下篮子，问了一声：“大人吩咐我拿的东西何时能拿？”

一句问，叫卓哥彻底打消了疑虑。

他拎起桌上冷的茶壶往嘴里大口灌了后，擦了擦嘴，道，“我去取，等着吧！”然后直接出了门去。

房内，魏嫣听着脚步声离去，绷直的后背终于微微松开。

方才那句话分明就是个陷阱。

若她只是乖乖听从安排，卓哥必然会怀疑她来此时的用意！

只有表明自己的目的，才能显出她为忠仆的态度。

魏嫣走到门边，拉开门缝，朝外看了眼，正好能看到大堂内的那座圆桌，上头被放上了一个可转动的圆盘，四周放置了酒盏碗筷，瞧着仿佛是要布置筵席。

来回行走的人虽不多，却也络绎不绝。

根本无处可出。

她退回房内，又推开窗户，看向画舫外。这一处直接临着外头漆黑的水面，同样没有出入落脚的地方。

魏嫣朝前望去，听到了清晰哄闹的笑声。

歌弦乐曲，男女之意，分明是平康坊那些秦楼楚馆的做派，缘何要隐在这样一处无人知晓的水湾之中？

到底有何秘密？

第239章 你是奸细

魏嫣关上窗户，心道，不知宋超此时到了何处。

忽而听到动静，再次来到门边，发现有几个年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被人带进了大堂，然后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魏嫣立时缩回去，将门掩上。

接着听到了细弱的哭声，以及粗哑的喝骂，“把嘴闭上！待会儿要是搅了客人们的兴致，老娘直接丢你到河里喂鱼！”

魏嫣皱了皱眉。

又听一个细细的声音带着哭腔道，“妈妈，求求您，放过我吧！我阿爹欠的银子，我会想法子还的！求求您，别，别叫我……”

“闭嘴！”

魏嫣透过窗户，见那满脸脂粉嘴唇鲜红的婆子狠狠地揪了下身边那小丫头的头发，凶神恶煞地说道：“你还？十五两银子！你能还得起？你爹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你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头，现在还能由着你做主？我告诉你，你今晚老老实实地伺候了客人们，以后妈妈我给你找个会心疼人的客人，保管叫你得比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娘子们都要风光气派！”

那小丫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妈妈见她不敢再反抗，得意地收了手，刚要转身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