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一个守护我自己+番外(6)
饭菜都是他在县里的一家餐馆买的,挑拣了看起来最光鲜亮丽的一家,价钱也不便宜,挑的都是他自己喜欢的菜品。
他死的时候是二十九岁,这辈子又多活了十五年,算起来,这一切都是他三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南淮意本是以为,自己早就什么都忘了的。
可是他忽而又发现,自己原来是什么都记得了的。
记得爷爷去当门卫守夜不回家,记得学校里的饭菜既不好吃也填不饱肚子,记得被托付在这个家那个家吃饭,明明是付了饭钱的,可每次吃的稍多了一些,在这个又或是那个菜上多动了几筷子,明里暗里投来的叫人难堪的视线。
“饿死鬼投生的……”
“八百辈子没吃过饱饭了……”
记得邻居阿婆意有所指,“这个肉是我今天特地上菜市场买的,是我乖孙最喜欢吃的,没人跟你抢,全部都是留给你吃的——”
所以总是很饿的,饿的晚上躲在被窝里委屈的流眼泪,又怕肚子万一饿的出了声,让爷爷听着了可怎么办。
南淮意忽而有点想哭,鼻子很酸,嗓子也发痒,他用力瞪着眼睛,免得真有眼泪流出来。回过神来,才发现后边没有动静了,转身下了炕,他沉默着把盖子扣回去,装回袋子里去,扎好。
“鞋坏了。”
他忽然开口。
许逐溪搅着手指,她吃完了饭才想起来后悔,饭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完这个饭,她是不是要死了。她让自己心里猜的这些念头吓着了,直愣愣地盯着地,一言不发。
南淮意蹲下身,把她脚上另一只鞋子扯下来,炕上还有个塑料袋,是他刚刚掏出来的,买的冬靴。说是冬靴,其实里面也就只有薄薄一层绒毛,是他第一天来这儿就买下的,一直带在身上,因为没有出来拦住许逐溪,故而也就没有拿出来过。
眼下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他扶着许逐溪的脚,手微微一用力,给她穿好。
很合适。
他说:“我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说罢,南淮意转身就推门出去了。
他是最了解自己的。
只要有人对自己好一点,警惕心就从一百瞬间降低到了负数,蠢的很,所以总是撞得头破血流的。
第三章
许逐溪是去学校领成绩单和放假通知书的,薄薄的一页纸,放寒假了。
饭吃了,可是张姨家还是要去的,没吃多少,只是守在桌子边。
张姨家里人也不多,只是她和她丈夫,还有一个跟她年龄一样大的儿子,是在一个班读书的。
等着他们两个人吃完饭撂了碗筷,起身走了,一个进了屋子,一个坐到炕上,摸着自己的肚子,倒了热茶拿在手上喝,惬意地眯着眼睛。
许逐溪自觉地站起来,把桌面上四个碗摞在一起,拿进厨房,搁在灶台边上。从外面收了筷子,还有剩下些菜的陶瓷碟子,她踮起脚,并着那四个碗一起泡进装水的盆子。
张姨忙着在洗用过的锅,拿着块纱布搓着锅边,笑着夸:“溪溪真懂事。以后长大嫁人了,到了婆婆家里,一定是个好媳妇,把家里都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好了,快去写作业吧。”张姨侧着身子看她,“桌子上有水果,要吃的话你自己拿。一会儿这些我就都收拾了,今天不是留了很多作业吗?快去写吧。”
“嗯。”许逐溪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
她抿着嘴,听到所谓的这样的懂事的夸奖,她的心里,没有一星半点高兴的意思。脸涨得通红,乍一看,像是被夸得害羞了,实则她心里全是难堪。
懂事就是懂事,勤劳就是勤劳。
为什么一定是以后嫁人了婆婆喜欢的勤劳。
这样的夸奖有什么能让人高兴的地方。
可张姨是好人,她的夸奖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的。
许逐溪扶着灶台边,手指紧紧地扣着灶台壁,察觉到手指传来的轻微的刺痛,才松开手,沉默着蘸水拧了块抹布,帮忙擦了桌子。
“张姨我回去了。”
“留在这里把作业写了吧,家里又没人……”
“不了、不了……”
许逐溪撩开棉布门帘,往门缝里一钻,就跑出去了,只留下余音在寒风里打颤。
“这个孩子——”张姨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也晓得许逐溪向来是这个样子的,任凭她去了。稍稍直起了身子,用手扶着腰捣了两下。灶台低的很,是那种底下烧着柴火的土灶,弯着腰洗碗难免腰酸。
丈夫幽幽地叫她:“壶里没热水了,烧一壶。”
“晓得了。”她放下碗,借着旁边的布擦了下手,又在围裙上抹了一把。
“还有地,等会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