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么回事。好的,我大致了解了。”
云乘月放下喝完的豆浆碗,道:“刘娘子,我个人对你并无恶感。不过要不要接受你的钱,是老板娘和丁舒锦才能决定的事。”
其实她还记得那天刘捕头的样子。她也记得庄夜帮忙赔笑,还按着她的头,不准她发作。她记得那些捕快们的黑色皂靴踩在“有家食铺”翻倒的食材上。她知道赖疙瘩是主谋,却同样厌恶拿了钱就为虎作伥的刘捕头。
刘娘子是刘捕头的女儿,这件事她已经猜到了。后来去打水的时候,她也不那么愿意跟她说话,反而是刘娘子总欲言又止。云乘月曾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对事不对人、恩怨分明,但现在她才知道,那仅仅是因为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
虽然现在看起来,刘娘子似乎也很无辜,可谁知道?舒锦回家后可没提过有这么个同学。
她已经懒得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她现在精力就这么多,能照顾好的人就那么一点点,其他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云乘月笑得有点敷衍。当你感情上想讨厌一个人,但理智又拦着你说这是迁怒时,就会产生这种敷衍。
“不巧,老板娘出门还没回来,舒锦有事,刘娘子请回吧。我会为你转达你的希望。”
“可是,可是我家人最近看我很严,我也许不能再过来……云道友,不,云姑娘,让我见舒锦一面吧!”
刘雪青言辞恳切。
云乘月却拒绝得很干脆:“抱歉,不行,舒锦现在正是关键阶段。”
“关键……阶段?”
刘雪青还在不明所以,阿苏却已经频频看向房屋那侧。她身边的拂晓也晃起了尾巴,“咩”地长叫了一声。
阿苏迟疑道:“似乎有灵气波动?”
“唔,有么?”云乘月有点诧异,也随之看去,恍然一笑,“原来她已经成功了。”
话音才落,有风凭空生出。
那是暖洋洋的风,带着晴天的味道;在水汽弥漫的湿漉漉的罗城,这种气息让人心情舒畅不少。
薄薄的金色光芒从窗户中透出,宛如晨曦一缕。在光芒之中,隐约还有钟声一般的声响。
阿苏终于惊讶出声:“有人观想出书文了?风,光芒,声音,竟然有三种异象……难道是天级书文?!”
大凡书文出世,总会产生一些异象。大部分书文很普通,是白文或地级书文,因此异象也只有一种,并且持续时间很短。
而少部分英才领悟出的天级书文,乃至传说中的道级书文,才会有复数的、持续时间较长的异象。
眼前的异象能持续多久?
几人等了一会儿。大约等到一刻钟时,异象才缓缓散去。
阿苏吐出一口气:“这恐怕是一枚天字级书文。罗城竟然有这样的人才,这里果然只是一处普通民居?”
她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云大猫道友。现在,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来了。世上姓云的女修,应该不会碰巧有那么多吧?
虽然听小姐说,宸州的云姓并不少……
阿苏心里矛盾极了。
拂晓却已经眯起金色的眼睛,尾巴尖飞快摇动。它盯着那名女修,又看了看她面前仅剩的一块芝麻酥饼。对方微微一笑,拿起酥饼,递到了它嘴边。
小麒麟一口咬住,“吧唧”嚼着,眼睛愈发眯起来,尾巴尖几乎摇成了残影。
直到这时,刘雪青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倏然站起,失声道:“难道那里头,竟然是舒锦在观想书文?”
云乘月一哂:“是。”
吱呀——
那扇老旧的门被推开。
一名浑身是汗的少女出现在几人面前。她的头发都油得黏在了脸上,脸上也都是油光;但在这张脏兮兮的脸上,却盛放着一朵灿烂的笑容。
“云前辈,云前辈……看!”
她伸出双手,掌中捧着一枚霞光般绚烂的书文:笃。
笃,是笃定的笃,也是笃行不怠的笃。
这枚书文笔画还透着稚嫩,可这稚嫩又恰到好处;它缓缓旋转,仿佛幻化出一名多年来默默努力的少女身影,又仿佛一名日以夜继为生存忙碌的妇人影像。
天真又厚重,迟钝又执拗,好似诉说着书写者心中那执拗的愿望:我知道生活很艰难,我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平凡的小人物,可我依旧不会放弃前行,无论走得多慢,我都要坚持往前走,一步一步往前走;不求高峰,只求路途。
——这就是这枚“笃”字传达的感觉。
丁舒锦一直冲到云乘月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后者拿手帕擦了擦她汗津津的脸颊,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合格了,不,很优秀。舒锦,你做得很好。”
小姑娘使劲点头。她使劲笑着,笑着笑着,眼里又含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