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云乘月含含糊糊地问。
他问:“什么?”
她咽下食物,深吸一口气,垂着眼,语气有些深沉:“要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不曾听过。这是什么奇怪的话,若非你编出来的,便又是从哪个说书玉简听来。无聊。”
他偏头不看她,语气中的细微波动似有若无。
灯光在屋中摇曳。当日色全部收走,星光只顾得上夜空的闪亮,人间的黑暗便只在灯火里消散。
她看见墙壁上的灯影,只是没有他的影子。死灵当然是没有影子的。
但是……也只是没有影子而已。
她沉默片刻,轻声说:“我觉得,也许生与死的界限并没有我们想的那样重。薛无晦,你能复活当然最好,但如果不行,如果不行,如果,也许……”
她想说什么?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有直觉告诉她,这是很重要的事。是很重要的感受,她应该说出来。
然而,他打断了她。
用一声叹,和一声笑。
“啊……活着的时候,朕也这么想。”他笑道,平静得出奇。
“人对于拥有的东西,总觉得没那么重要。”
第122章 目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
最近云乘月开始思考一个新问题。
说是新问题, 但她过去也曾认真考虑过。
那就是:她是不是有某种“关键时刻不会说话”的天赋?
那弥漫着糖糕香气的一夜,原本该是温馨的。但因为她说错了什么,也许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他们之间又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的。临帖,指导, 一笔一笔去练习笔画,沉下心去做最枯燥的练习。
然而,他们之间的对话少了。
他们明明都不是少言寡语的人。薛无晦虽然看着冷清阴郁,实则能言善辩, 过去总爱和她相互讽刺几句, 被气着了还会说些赌气的话。
但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这个字写得最稳妥。”
“这一帖你分心了。”
“先去吃了早餐再来练。”
“你自己这个水平, 也敢说教拂晓,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听。”
然而, 如果她想再顺着这些话说点什么, 比如开个玩笑或者聊聊过去,他总是简单地“嗯”、“哦”几声,甚至直接沉默。
更多时候,他都不在院子里。拂晓说他去了岁星星祠,或者干脆不在书院。等他回来,如果她想细问,他倒也不会隐瞒,只是简单说几句, 就告诉她详细的事可以去问乐陶或者申屠侑, 又告诫她说, 她的机缘在明光书院。
“所以你最好出去多走走, 不要总是困在屋里。”他说,“你不是有山海阁的借阅证?哪怕独自学习,也去那里更好。”
说这话时是个夜晚,薛无晦坐在桌边,在灯光中看书。其实他不需要灯火也能阅读,但自他苏醒以来,就总是尽量让自己生活得像个活人。尤其在制作出栖魂傀儡后,当他在暖黄的灯光里垂眼,幽黑的眉眼覆着光影,便令人想起风雪夜归人的一盏灯火——红尘的生活气息。
望着这一幕,云乘月本来有点恼火的心,也无奈地软了下去。
“这样吧,我明天开始就天天出门。”她退而求其次,温和地商量,“只是你跟我一起,如何?不必每次都去,时不时一起,这样就行。”
薛无晦却摇头,还是拒绝。
“不必了,你一个人更好。”他语气很坚决。
云乘月终于有些生气:“你究竟是不是在刻意躲我?”
他眉眼一动,却没说话。
半晌,他却抬起头,也抬起手递给她一样东西。那是一样用干净的细纹布简单包裹过的东西,像是个四方形的盒子。
“给你。”他说。
云乘月抱起双臂,表示拒绝:“不要以为随便送个什么吃的,就可以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孰轻孰重,难道我不知道?”
他却没有再说更多。
那个夜里,薛无晦只是摇摇头,将东西放在一边,简单留下一句“我去帝陵中有事”,便消失在原地。
留下云乘月站在屋里,有些愤懑地想,谁说死灵不好?她看起来好得很。遇到不想面对的事,说走就走,逃避起来比什么都方便。
谁要他敷衍送的东西?
她生气地走到一边,对着墙壁看了会儿书。
再过一会儿,她却重重合上书本,长叹一声。心思不宁,对书本也是不敬。
云乘月到底是走过去,拿起那只包裹。重量很轻。拆开一看,原来只是一只薄薄的纸盒。
再打开盒盖,她却是一怔。
只见一只黑色的绒毛兔子,正躺在盒子里,用一对红宝石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她。它造型相当可爱,神态还有些憨厚,但如果把它嘴边的绒毛翻起来,就会发现这兔子的三瓣嘴笑得有一点点奸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