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少主?”
青年双手紧握,浑身绷得死紧。这不同寻常的模样引起了属下们的注意。但正当他们想上前,却听一声严厉的呵斥:“退下!”
命师牙齿紧咬,却又微微打颤。在他身下,道道黑红的光线延伸出去,隐隐有“祀”字不断浮出又消失。
多亏了“祀”字之力,他才能够不被黑色锁链绞杀。
他没有告诉属下发生了什么,因为说了也没有用。
他只是哑声道:“都去城里……今日之内,开启献祭。”
属下们悚然一惊。他们面面相觑,迟疑着,最后还是对家族的骄傲和忠心占了上风。
“是!”
……
今天是浣花学院的休沐日,学生不用上学。
因为大哥、大姐要回来了,长房忙着洒扫,云三小姐惯来不肯错过讨好大夫人的机会,也主动去帮忙。
虽然她心里多了一些想法,可十多年来的生活习惯,哪里是那么好改的?所以她看上去和往常无异,连大夫人都不觉得她有什么改变。
只有云三小姐一人心事重重,一会儿想自己的凌云壮志、甚至有点自我陶醉,一会儿又哀怨自己天赋不足、缺乏名师,一会儿还暗暗责怪云家条件不够好,如果她有聂小姐那般家世,想要发愤图强不就轻松容易很多?
她心不在焉地做着事,直到她本能竖起的耳朵捕捉到一句话。
“……这是爹吩咐下来给二娘的,叫涟秋带几个人一起,送到二娘的院子……”
云三小姐仿佛被针猛戳了一下,陡然回神,两只眼睛黏了过去,下一刻又瞪大了。
她定定心神,含笑走上去,表现出适度的好奇,问:“大伯母,这是爷爷给……二姐的?”
大夫人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拍拍她的手,和气地说:“三娘,这是你二姐的。”
意味深长、笑语告诫,云三小姐心领神会,但——她心里却拧来拧去,难受得很。
好多好东西啊……她一眼扫过去,绫罗绸缎、珍贵香料且不说,竟然还有一样能帮助修行的灵玉!那是一枚玉佩,不仅玉质清透,所刻下的书文也俊逸清妍,光看着就灵气十足。
云三小姐知道这是云府压箱底的好东西。她曾经磨了爷爷好久,就想要一样灵玉,可爷爷都没舍得给。
而今竟然……!
云三小姐眼底发烧。
可她忍了下来。她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羡慕地说:“是因为二姐的天赋么?大伯母,要是我以后也修行有成,能不能也给我一样?”
她一定做得很好,才连大伯母也骗了过去。这名贵妇的笑容变得亲切,轻快而和蔼地说:“自然可以,你大姐不也有?三娘有努力的心,这是好的,肯定要鼓励。”
云三小姐一直保持着自己的笑。
她盯好了灵玉存放的位置。而且她知道,云二不喜欢别人伺候,所以她出门后,院子里是没有人的。
云三小姐忍耐着,保持着,从容地坐着自己的事。
然后,她告辞离开,说回屋练习灵文临写,而实际上,她暗中估算好了那边送礼、离开的时间。
等时间到了,她就偷溜出去,悄悄翻进了云二的院子。她是闺阁小姐,但她也是个修士,体能并不差。
一切都很顺利,她找到了那只装着灵玉玉佩的匣子,并用一枚普通的玉佩替换了。她在赌,她赌云二不会去跟大伯母他们核实礼物清单。
云三小姐悄无声息完成了一切动作。她将玉佩塞进心口,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
没人看见她。
正如她也没有看见,那枚灵光熠熠的玉佩中,无数墨滴似的影子流出;它们不断汇聚,最终成为一个“祀”字,没入了她的体内。
第36章 祭祀碑文
◎【修】◎
马车碾过了积水的路面, 也碾过一路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终于停在星祠前面。
星祠周围一里,按律法不能行车, 但十七等爵往上,不受限制。卢桁的车架就不受限制。
雨已经停了, 四下唯余冷气,云乘月下了车,又回头观察后方那棵梧桐树——他们刚刚经过那里。
“云姑娘?”
她回过头:“我觉得刚刚有人在看我们。”
卢大人却只是笑笑,并无意外之色, 说:“你发现了?无碍, 那是封氏的人。”
“封氏?”这个名字依稀耳熟,云乘月想起来了, “就是城外通天观的命师?”
聂小姐提到的辟邪符,就是封氏命师给的。那枚辟邪符她还保留着,尚未发现异常。
卢桁随意道:“不错, 封氏一脉擅长观星测命, 是一个传承千年的古老家族,历经无数朝代而不倒。”
这位老人还坐在车厢里,正按着时候喝药。说罢,他一气喝了最后一口药汁,放下药盅,皱眉咂咂那股酸苦的药味儿。年轻时觉得苦药清雅有风骨,越老却越不喜欢,喝下一口苦药, 仿佛就少了一截健康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