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9)
“大将军不怕隔墙有耳?”璟心仰着头说。这些话怎么能在宫里随便说出来?
“哈哈,因为大将军我有狗鼻子,方圆百步之内,是人是鬼有没有活人气儿,我喘口气就能闻出来。”
“你别逗他”,袁静埋怨道,低头向璟心解释,“因为大将军武艺高强,耳朵和反应速度比普通人要敏锐的多。璟心如果勤学苦练,将来会比袁将军还厉害的。”
“那我想跟着大将军学武。”
袁静很想说,其实你本可以做一个优哉游哉的闲散王爷。何必非要做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打仗可不只是学武,还要多读书,还要看天赋。将军只是官职,比不上你这王爷,也不是什么美称”,袁址解释说,“战争,就是政治的延伸,说白了和天天上朝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比那还要残酷的多。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就是踩着尸体上去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璟心在心里默念。他读过这首诗,也明白他的意思。说到底,他们能活着来到金陵城,也是踩着那些要害他们人的尸体过来的。他的手上已经沾上了血,那种感觉并不好受。可既然开了刃,也就习惯了。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清楚的。”璟心心事重重的往寝殿里走。
袁址看着他的背影说:“他长大了很多啊,手上沾血了?”
袁静点点头,“若是寻常孩子,能有这抱负,做母亲的不知道该有多骄傲。”
“一时的孩子气,不要多想,过几天就忘了。”
过几天后,赵玉恒突然再次病倒了。好像他这几个月的神朗气清都是回光返照似的。
谁回光返照能回数个月的?鬼都不信。
可是太医的诊断结果仍是:疲劳过度。
赵玉恒有三天不能开口说话,只能用手指写字。后来虽然全身僵硬,但是舌头却利索了。
“去……去召集百官、袁将军,还有……静妃、璟心、太子……你,你亲自去,快。”
“是”,杜公公行礼,匆匆往外赶。
杜总管在这宫里混了六十多年,皇帝两次大病他都看在眼里,实在诡异,绝对不可能是突发重病那么简单。赵玉恒不赌、不淫、不嗜酒,从京都到金陵那么远的路都没事,连个咳嗽都没有。可刚到金陵,他就生命垂危了两次,毫无征兆。
杜总管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很可能会关系到大梁未来的命运。但是他也明白如果自己亲自跑东跑西,那才显得更加可疑。思来想去,他私自做了决定。
他找来几个小太监,淡然的吩咐他们去把各位大人都请上来,就说陛下有事吩咐。然后沉思一会,去了景德宫。
木门打开,杜公公未经通告就擅自闯了进去,站在门外行礼,语气焦急,“奴才参见静妃娘娘、四王爷。”
袁静从里面打开门,看他一脸的着急,问道:“怎么了杜公公?是不是陛下出什么事了?”
“娘娘快别问了”,杜公公拉了她一把,“陛下召见您和四王爷,快点先过去吧。奴才还要找人,先走一步了。”
杜公公施礼,着急的走了。出得宫门,他又恢复了一脸平静的样子,低着头快步往前走着。
等他归来时,已经在宫城里遇见了各位大人。他依次行礼,头习惯性的低着,腰身拱起。有人对他不懈,有人让他免礼,还有人想讨他的话。
他依次应付过去,到得福宁殿门外时,百官已经陆续到达。人还在源源不断往里进。
“听……听旨”,赵玉恒没有等人到齐,就开始气息奄奄,但是铿锵有力的说。语气里似乎藏了满腔的愤怒。众人齐齐下跪,听着陛下的遗言。门外不断有人进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跟着跪了一片。杜公公扫了一眼,注意到大将军袁址和宰相王道已经提前到达,心放下了一半。
“朕传位给太子,赵无坤。虎符……和统领四境的军权,传给璟心,赵无垠。枢密院……等一切军事机构听命于魏王,由袁将军协助……废除参知政事、三司……恢复相权。”
王道、璟心、袁静、袁址头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史官的笔刷刷的摩擦着绢帛。最后玉玺盖章。
赵玉恒在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权力的分割和下放。军政分权,各由两位皇子担任。恢复相权,王道成了百官之首。
恢复相权,这可以理解。但是两位皇子军政分权,这就有点一山二虎了。
众官不明就里一脑门问号的随着御医的一声诊断开始嚎啕大哭。大家都是官场上滚过来的老油条,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陛下的死更没那么简单。但是饶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