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这么想着,先前被他念叨许久的一个人来了。
就是钱大富。
他刚从马车上走下来,就受到了巷子口那群乘凉纳鞋底的老太太们集体注目礼。
钱大富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安、安大师在家吧?”
纳凉的老太太里也包括了田大娘,她是属于街坊邻里之中,消息比较灵通的人,自然认识这个三番两次前来给安父送钱的富户。哪怕不认识钱大富好了,钱管家以及那辆写着“钱”字的马车,总归是眼熟的。
田大娘指了指里头:“在呢,最近不是过节吗?没见安大师出远门。”
这送礼嘛,本人在场自是最好的,虽说也能让安卉代收,但钱大富此次前来确实另外有事儿。当下,他松了一口气,招呼管家和两个下人搬起礼盒就往里头走。
他不知道的是,他们一走,巷口聚集的大娘大婶就开始交头接耳的嘀咕起来。
其实说起来,安家父女俩搬到这里已经有不少日子了,差不多得有两年光景了,但事实上他们真正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确实是今年的事儿。
一方面是安父的名声慢慢打了出去,另一方面就是安父挣钱了。
哪个年代的人都是这样的,穷在闹市无人知,谁也懒得关心街坊里头那个日子过得不好的人。当然,要是跟对方有意见那就另当别论了,或者对方曾经富裕过,突然家当中落了,也一样能引起话题。但问题是,安家父女俩并不属于这其中。
他们刚搬过来时,是借住在安堂叔的客栈里,随后就在附近四处打听有无对外租房的人。打听了一圈后,才搬到了这处小巷子里,父女俩一开始连日常生活都过得磕磕绊绊的,钱也不凑手,到了当年的冬日里,更是苦熬日子,还是房东老太太心善,拿了旧褥子给他们,又匀了一些柴禾,手把手的教他们哪里有卖便宜的吃食,哪个铺面的掌柜心善,傍晚时分去菜市场有便宜的剩菜买……
慢慢的,安家父女俩总算是把日子过下来了。等到了第二年,他们就跟周围的其他街坊融为了一体,乍一看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外来户。
再就是今年了。
去年钱大富发了大财,同时也倒了大霉,倒是肥了安父的腰包。钱家一趟趟的派人过来送钱送礼物,每次都是招摇过市的,在这个小巷子里,怎么可能瞒得住别人呢?
等到几个月前,钱大富再度遭了秧……
哎哟,附近的人都知道安家发财了。
田大娘为啥能够在正月里就动心给安父说媒呢?那是因为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就是消息极为灵通。可事实上,到了如今,甭管消息灵不灵通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些人倒不会直接起歹念,背地里是说了一些闲话,但考虑到安父那个行当有些玄乎,因此即便是闲话也还是有分寸的。更多的人想的是攀关系,而最容易的操作,自然就是说媒了。
不要小看了这群大娘大婶,她们一个两个,全都是保媒拉纤的好手。
看着从县里来的有钱人又带着诸多礼物过来了,她们互相看了看,心下愈发笃定了。
一定要给安大师说个好媳妇儿!
安父还不知道呢,他早先得了傅老太的提醒,刚回家念叨了两句,就被闺女轰出家门。之后,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毕竟闺女才十三岁,犯不上啊!
然而,他完全没想过,比起他闺女,他自个儿才是那块香饽饽!
幸好他不知道,所以他才能神态从容的接受钱大富的礼物。
“哟,这次不走量,改走质了?”安父心情不错的调侃了两句,因为这次钱大富送来的节礼之中,是有月饼的存在,不过就三五盒,每一盒几个的那种,倒是包装看起来非常得大气。
除了月饼之外,还有色彩鲜艳的好衣料、茶叶点心等等。
钱大富顶着一张苦瓜脸看着安父。
安父就纳了闷了:“咋了?又遇上麻烦了?老钱你淡定一点,你都已经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了,要学会从容应对……这次又是啥事儿?”
“好事儿。”钱大富眉头紧皱、嘴角耷拉着,满脸都透着一股子生无可恋,“真的是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
“那我真没看出来。”
“县太爷让我替他盖学堂,半仙您说这是好事儿吗?”
“他不给你钱?”
“给,就用那些卖煤炭的钱。我算过了,利润虽然不是很多,但肯定亏不了,而且县衙出面盖学堂、请先生、买文房四宝……就算我赚得不是很多,名声上还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