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的是,昨个儿还一直堵在门口叫嚣着骂一些难听话的小混子们,今个儿却是不见了踪影。
心下略送了一口气,他领着儿子侄子们进了五爷爷的家里,却感觉到整个儿的气氛较之昨个儿更加阴沉了。
也是,任凭谁家出了个烂赌鬼,都是家无宁日的。这跟家财多少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多厚的家底也经不起烂赌鬼的糟蹋。更何况,他五爷爷家里也没出过什么能耐人,都是过寻常日子的本分人。
可谁能想到呢,一家子的本分人里头,偏就出了个烂赌鬼!
再往里走,便是堂屋了。
他带着一群人进来,挡住了外头的光线,唬得屋里人本能的一个哆嗦,还以为要债的人去而复返了。直到发现来得是老族长的大孙子时,才好悬松了一大口气。
“五爷爷,眼下是个什么说头?”因着自己的父亲前些年因病过世了,虽然只是族长的大孙子,但他却是被其他人认定为下任族长的,包括他的亲叔叔们也没什么意见。也因此,他直接以主事人的语气询问了出来。
邹五,便是那小赌狗的亲爷爷。
见是大侄孙过来,邹五先是本能的扫视了一眼,见没看到自己的亲大哥,心下略有些失望。他也不是那种会掩藏自己情绪的人,面上难免有些流露出来。
这一幕落在族长孙子眼里,却是引起了不少的怨气。
自己的爷爷已经八十四岁了,早就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家中的儿孙不说各个优秀吧,起码没出过不肖子孙。而眼下,自家的事儿没啥好操心的,反而要给隔房的孙子擦屁股,再想到自己出门前爷爷那担忧的神情,他能有好心情才叫怪了。
但事情还不能不解决。
“五爷爷,我爷爷腿脚不好,昨个儿晚上又落了一场夜雨,路上湿滑得很。他本来是要亲自过来的,被我好不容易劝住了。我说我先过来瞧瞧,真有什么事儿也能立马回去跟他讨主意。”族长孙子忍着气说道。
邹五倒是半点儿没怀疑,事实上若不是昨夜里的那场雨,搞不好那些小混子到如今也还堵着门呢。当然,就算那些人已经撤走了,也不能保证他们还会不会再来。
哦不,应该是肯定会再来的,一日没要到钱,这事儿就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眼下、眼下……”邹五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就算他比亲大哥要年轻近二十岁,这会儿也是个老人家了。况且,从事发到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全都排山倒海一般的朝他压来,还都是超出了他能力范围的事情,让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明明他家宝贝孙子打小就聪明乖巧的,不到一岁就能扶着墙晃晃悠悠的走路,刚满一岁就能口齿伶俐的喊爷爷奶奶,三岁的时候就知道藏起好吃的跟爷爷分享,五岁……
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子了呢?
邹五怎么也想不通,但没关系,他可以找到甩锅的人。
“都怪他亲娘!一个妇道人家居然撇下男人儿子跑了!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心肠歹毒的妇人呢?”邹五也已经到了拄拐的年纪的,但不同于老族长在屋里都离不开拐杖,他更像是拿着拐杖耀武扬威来着。
气愤的表情,控诉的语气,配合着一下一下敲打地面的拐杖,那气势可别提了。
但族长孙子显然是不吃这一套的。
都是一族的,两家的亲戚关系还比其他几房更亲近,加上住的还那般近,他本人也有五十岁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各家的事情呢?
邹五的赌狗孙子确实是自幼没了娘,但他娘并非过世而是自己跑了。可好端端的一个妇道人家为啥要跑?还是在生下了儿子后跑的?没点儿原因谁信呢?当年,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但作为亲戚,族长孙子是少有知晓内情的人之一。
为啥跑?被打跑的呗!
天天打月月打,一天三顿的打!
族长孙子至今还记得他媳妇儿当年说的话,就是帮着接生的时候,看到了那妇人身上的状况,原话就是——打得身上连块好肉都没有了!
虽然这年头常有男人教训妻子或者父母收拾孩子的,就连族长孙子在年轻气盛的时候,火大了也会骂媳妇两句,或者拽着倒霉儿子打屁股蛋子。但从未听过或者见过这么可怕的事情,这得是多狠的心肠,才会把人打成那样?
都打成那样了,人能不跑?
不跑等着被打死吗?
他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个可能性,甚至坚定的认为,那妇人若是不跑,只怕如今坟头的草都有一人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