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93)
“终于舍得醒了,你差点吓死我知不知道?迟笑愚那个庸医,一边不让我放血,一边多少药灌下去也不见起色。这穷山恶水的,啊?你说什么?”
褚尧嘴唇翕动,他靠近些才听清:“麻,麻了......”
君如珩条件反射似的弹开,这才发现自己把人家当枕头压了整晚。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用手背揩去唇边的口水渍,问:“饿吗,后厨做了粥,我让他们放在炉子上煨着,你大病初愈沾不得荤腥,但也好歹吃点,别饿坏了身子。”
说话间褚尧仍未移开视线,眼眸像被雾气湿化的古洛河,初看濛濛的不解其意,望久了薄雾散去,那点情思显露出来,比千里向远的江川更得长久。
君如珩忽地弯下颈,趴在枕边,用额头与抵住褚尧的头,声音略沉:“别光顾着看,你到底想要什么,跟我说。”
褚尧欲别开目光,被他捏住下巴拉回来,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告诉我。”
病中之人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褚尧就这样望着君如珩,从那双眼中看到了心疼、暗恼,还有一丝固执的求问。
君如珩就像个站在岸边的人,身旁明明一无所有,却攥紧手中稻草,妄图抛向水中垂死挣扎的自己。他根本不在乎那根稻草最后能救得了谁,亦或是让河底再多出一个枉死鬼。
他都不在乎。
此间风尘扰扰,君如珩哪怕到现在,都没有收回为自己掸尘的手。
褚尧被一场高热烧得眼眶酸胀,他缓了许久,喑哑道:“我想,去跑马了。”
君如珩几乎想都不想就拒绝,却见褚尧脸转向窗外,看着浓云翻滚的天际轻声说:“外祖在许多许多年前曾经许诺,等我再长大些,就带我来这片草原,教我骑射。”
然而那承诺过了五年,十年,甚至更久,都没有兑现。
君如珩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忽而哑然。
他们出来时很小心,几乎没引得任何人注意。
万顷草野与沙漠毗连,无边无际地铺陈在阴山脚下,生命与荒芜,以一种对比鲜明的方式,共同存在于这片神奇的土地。
风吹打得面颊生疼,口腔里不自觉漫开草木的馨香,用时夹杂着一股砂砾的土腥味,褚尧越跑越快,有种失控的感觉逐渐湮灭了其他一切感知。
长夜无尽,破晓永远不会降临。他从黑暗中来,盲奔向更深的黑暗,这结局从他握住缰绳的那刻起似乎就已注定。
陡然间,天空响起一声唳鸣。
赤红色身影恍如火流星般划开浓云,点点光屑洒落,万顷草野霎时被点亮。朝露次第燃烧,一直延向视野的尽头。
此时此刻,纵使斯日无晴,漆夜也都被留在身后,褚尧面前一片光明。
他脑海中突然萌生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马匹飞奔着经过君如珩身边,褚尧抬起上身,缰绳从手掌间滑落,氅衣随风高高扬起,他落下时像极一只折了翼的白鸟。
君如珩还没想好用什么姿势迎接他,被这忽如其来的一下骇得不轻。慌乱间君如珩用力打开双臂,将这只白鸟接了个满怀,整个人也被褚尧冲得向后仰,在草窠里滚了好几圈。
“才好一点就不要命了,再有下回,我打死不放你出来!”君如珩头发里都是草屑子,满脸恼色地说。
褚尧紧紧压着君如珩胸膛,手指却因用力过度,无法抑制地颤个不停。
以他如今的体力,灵宠分明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推开,但君如珩迟疑半刻,抬手揭高氅衣,盖住了他头顶。
褚尧脸色稍有缓和,他唤了声“阿珩”,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任何话声似都成了隐秘的爱语,“你说过,愿意做孤的药是不是?”
那还是在金陵城中,自己第一次为东宫放血时说的话。君如珩记忆犹新,但此刻听来,却有种恍若前世之感。
正当君如珩神游之际,褚尧在耳旁再度发问:“倘若孤已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那么阿珩,是否还能生死不弃?”
他心头咯噔一下。
然而褚尧似乎并不期待他的答案,迫不及待寻到他的唇,用力地、深切地吻下去,把所有可能性都搅化在唇齿间,变成谁也无法窥测的未解之谜。
氅衣之下,他们亲昵厮磨、热烈纠缠,仿佛世间任何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人,试图用亲吻杀净那些已然存在的猜疑和戒心。
忽地,褚尧抬臂掀掉了氅衣,阴戾也好,病弱也罢,都赤裸裸地呈给君如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