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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苍青色绣海水纹幔帐外,天光半明半昧,陆知晚一时都分不清是早晨还是傍晚。
她撑着沉甸甸的眼皮,只觉自个儿像被丢进磨盘里来回碾了数遍,浑身酸疼,半点劲都使不出。
不过看到这熟悉的华美大床和轩丽殿宇,她心下长舒一口气——看来是得救了。
挺好的,总比睁眼发现自己还躺在那黑漆漆的鬼山洞里要强千万倍。
只是她是被睡魔附体么,怎么能睡得这么沉,从山上回皇宫的一路都没醒.......
陆知晚对自己超强的睡眠质量无语了一阵才偏过脸,朝外轻喊:“有人吗?”
粗嘎嗓音一出,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一觉醒来她还变了个性?
高大的紫檀木镂刻画屏后很快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而后夏禾欢喜的声音响起:“太好了,主子您可算醒了!”
陆知晚看着她那张又哭又笑的小脸,撑着身子坐起,故意打趣:“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呸呸呸。”夏禾忙扭头呸了几声,又双手合十朝天边拜了拜:“菩萨莫怪,主子有口无心,莫怪莫怪。”
拜完之后,她才掖了掖眼角的泪花,快步走到床边:“主子您饿不饿,渴不渴,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奴婢去喊太医来……”
“你别急……”
陆知晚勉力往床边枕头靠去,还是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先倒杯水。”
“是,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儿,夏禾就端了温热茶水过来,小心翼翼递给陆知晚:“您慢些。”
陆知晚捧着茶水浅啜,干涩的喉头得了温水滋润,比开始舒服不少,她稍提起些精力,看向夏禾:“现在是什么时辰?我们是什么时候被救回来的?”
“回主子,这会儿刚过酉时。”夏禾站在床边,一一答着:“您和陛下是昨日清晨被锦衣卫救回来的,余总管叫奴婢来养心殿照顾您时,奴婢吓了一跳,还当您……”
她避讳那些不好的话,继续道:“太医说您是惊吓过度,外加风寒入体,这才导致昏睡不醒。还好您身上虽有些磕碰,却不严重,喝一段时日的安神补气汤,静心调养,便无大碍了……对了,您现下觉得怎样?”
看着小丫头担心的面庞,陆知晚安慰地笑笑:“结结实实睡了两天,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夏禾眉头微舒,见陆知晚手中茶水快喝完了,忙接过茶杯去续:“您定然也饿了吧,奴婢去给您端些吃食。”
“等等。”
陆知晚叫住她,微润的唇瓣抿了抿,迟疑出声:“陛下他……现在何处?还好吗?”
她个没受伤的都昏睡了两日,更别提那男人身上还带着伤,像只病猫。
“您别担心,陛下回来后,太医院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御医都围着他照顾呢。他到底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子,虽淋了雨,恢复的也快,今早还在养心殿召见大臣议事,这会儿应当在前头批折子吧。”
这轻描淡写的口吻叫陆知晚惊愕:“他还召见大臣,处理政事?”
“是呀。”夏禾点了点头,见自家主子诧异模样,不由疑惑:“有何不妥吗?”
陆知晚垂眸:“......”
难道那天夜里在山洞,他病恹恹的模样是装出来的?
这没道理,他为何要在她面前装弱。
“主子?”
夏禾又连着唤了两声,陆知晚才晃过神,轻点了下头:“你去弄些吃食吧。”
夏禾不明就里,但看自家主子才将醒来,还虚弱着,也不好多问,忙屈膝退下。
沉香袅袅的寝殿很快重归静谧。
陆知晚躺靠在柔软的团花锦枕,盯着木质窗棂外变幻的光影,兀自出神。
难道萧景廷恢复能力这么强,一个晚上就痊愈了?亦或是,他对外隐瞒了伤势?
直到夏禾端着吃食回来,陆知晚还在想萧景廷。
夏禾这时也瞧出些端倪来,边往小桌案摆着吃食,边笑着感慨:“看来话本里写的患难见真情是真的,从前主子可不会如此记挂陛下.......”
陆知晚拿筷子的手一顿:“谁记挂他了?”
夏禾拿着托盘耸耸肩,露出个自行意会的暧昧笑容。
陆知晚:“.......你这丫头越来越胆大了。”
夏禾嘻嘻笑了下,继续布菜。
陆知晚垂眼,盯着碗中的汤水,心头暗道,只不过是多了一层生死之交的革命友谊罢了。
她的理想型是顾容予那种温柔儒雅型,萧景廷那种喜怒无常的神经病,她是脑子坏了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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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式微,鼓声隆隆,已是即将下值的时辰,午门以东的文渊阁内,众位内阁大臣却吵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