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宫里乱作一团,萧宪兵权在握,离皇位只差一步之遥。
他有办法给她改换身份,让她成为他的皇后。
她拒绝了他那离经叛道的大胆想法,坚持要辅佐先帝唯一血脉坐上龙椅。
他从不会违逆她的心意,只要她想,他都会去做。
于是她留在皇宫成了太后,垂帘听政,他回到辽东戍边,保卫小皇帝的疆土。
一晃过去这么多年——
“哀家为别人活了大半辈子,他又为哀家活了大半辈子……”
握着杯盏的手指捏紧了些,顾太后再次抬眼,温婉眼神多了几分坚定:“这一回,哀家想遵循自己的心意。”
嬷嬷愣住,完全不知昭妃是和太后说了什么,竟叫一向最注重礼数规矩的主子有了这般荒唐的想法。
她这边还想再劝,顾太后动作轻缓地放下手中杯盏,起身往内殿开始欢欢喜喜挑选起见面的衣裳与首饰。
犹如挣脱蚕茧的蝶,双翼展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明明已是深秋,满殿春意盎然。
明明已年过半百,却恍若光阴倒退二十年,她还是顾府闺房里那位温雅端庄、诗画作情笺的顾家小姐。
*
陆知晚并不知她那随口一句提议,竟真叫顾太后听进了心里。
从慈宁宫离开后,她便直接回了养心殿。
五岁的萧景廷每日都要午睡,这也是陆知晚唯一能出来放风的机会,不然其他时候,他都寸步不离地黏着她,恨不得成为她的人形挂件。
每每看到他这么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赖在她身边,时不时来一个熊抱,她都有些精神恍惚,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现在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偶尔看着萧景廷的安静睡颜,她也会忍不住思考,按照这男人的黏人程度,万一以后他们真的有了孩子,会不会也这样黏人?
一个黏人精就够呛的,再来一个,她真的不要活了。
胡思乱想间,人已到了养心殿。
余明江的伤养了几月,业已大好了,见着陆知晚回来,连忙迎上前去:“娘娘您可算回来了,陛下今日醒得早,一直在问你呢。”
这甜蜜的负担叫陆知晚扯唇苦笑:“知道了。”
她提步走进殿内,绕过雕花屏风,便见长榻上,那宽袍博带的俊美男人披着一头黑发,眉眼恹恹地趴在窗边。窗外开得浓艳的枫叶,衬得他本就冷白的脸庞愈发清透,眉眼如墨,鼻梁高挺,真是好一副深宫美男图。
陆知晚一时有些看呆,直到榻边男人转眸望来,见到她的一刹那,黯淡黑眸都亮起了光。
“晚晚,你可算回来了!”像只委屈大狗狗,他扑了过来。
那健硕高大的身躯带来的冲击力,险些要把陆知晚冲倒在地。
还好男人还算有点分寸,一只手牢牢勾住她的腰,他俯下身,鼻梁深深埋入她的颈窝,磁沉嗓音透着委屈:“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了。”
陆知晚:“………”
还生什么孩子,下半辈子把他当儿子养好了。
“我就是去了趟慈宁宫。”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好声好气哄着:“我怎么会丢下你呢,你可是我最爱的阿寅啊。”
这些直白表明心意的话,极大填补了萧景廷缺乏的安全感。
又紧紧抱了她好一阵,他才松开,牵着她到长榻边坐下,又很是自觉地拿出今日待批的奏折,像是等着老师上课的乖学生般,目光清澈地望着陆知晚:“该忙政务了。”
「批完这些折子,又能抱她了。」
陆知晚:“………”
她一个后妃,又要照顾皇帝吃喝起居,又要陪皇帝批折子上朝。领一份差,干两份活,果然比资本家更狠毒的,是封建社会的掌权者。
腹诽归腹诽,该批得折子还是得批,谁叫他们是一条船上系着的呢。
午后阳光透过鸡翅木雕花窗牖,斜照在桌案之上,陆知晚和萧景廷面对面坐着,一个拿起折子念,一个手执朱笔和玉章,随时准备批红盖章,你来我往,有商有量,殿内的氛围也莫名变得和谐。
当看到内阁递上的关于处置豫章王的提案,陆知晚的表情都变得凝肃。
萧景廷看出她的异样:“晚晚?”
陆知晚眼睫眨了眨,抬头看他:“嗯。”
萧景廷:“是内阁的提议不好?”
「终身囚禁的确太便宜那老王八,还得给他几十年饭吃,岂非浪费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