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再严苛繁重的学习任务,到了周五下午、放假前夕,也留不住多少学生的心。
尤其外面热热闹闹,走动声不停,窗外又不断有车辆鸣笛。
再勤奋刻苦、遵守规矩的学生,听见刺耳的喇叭声,也忍不住往窗外看。
老师也发现了这一点,再三提醒无果后,索性用板擦重重敲了几下黑板:“不要看了。”
“那和你们没关系,他们用不着中考。”老师说,“家里会给他们铺好路,只要轻轻松松走就行了。”
像这种商业模式的私立学园,赞助生和自费生家境差异巨大,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
别的不说,已经到了临近中考的当口,学校甚至还在接收交换生。
做交换的当然也是其他的私立学校,学生们来体验生活、考察其他学校的配置设施,旁听课程,如果满意的话,就可以在高中申请交换。
这也是这些私立学园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毕竟受邀请的学生家里非富即贵,随便带来什么赞助,对学园来说也是相当大的一块肥肉。
在这种氛围里,老师的措辞也只会更直接——毕竟差距实在显而易见,不是自欺欺人避而不谈,就能不被下面这些孩子看在眼里的。
还不如索性摊开来直白地讲,明明白白告诉学生,想出人头地,就得不停往上游走。
“你们和他们不一样,你们想要的,得自己争取。”老师说,“不要跟那种人……混在一起。”
临近下课,走廊里乱成这样,卷子也已经讲评不下去。
老师擦掉黑板上的字,给学生们留时间搬桌椅,收起教案和试卷。
“哪种人啊?”戴酒瓶底眼镜的男生反应慢,刚记完笔记,压低声音问同桌,“什么混在一起,老师怎么忽然不讲课了?我还有题不会做呢。”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周五下午听老师拖堂,同桌撇撇嘴,直接忽略了后半段:“还能是哪种人?有钱人呗,有钱什么都能买,成绩都能买。”
这话没刻意压着音量,恰好下课铃打响,好几个人回头看坐在窗边的穆瑜。
穆瑜的成绩有问题,这是好多人都知道的秘密——在学校里没什么小道消息能被真正瞒住,就算学生不爱讨论八卦,还有家长间的风言风语。
班上有这么个时常被狗仔跟踪、动辄要上个八卦头版的同学,要说没人知道林家和穆寒春的一二三事,任谁也不会信。
……
不少隐晦的、意味各异的视线,从教室的各处投过来。
系统也是第一次跟宿主一起上学,气得恨不得扯下来一片云,把他们这个座位挡住。
穆瑜被它撞了好几下,回过神:“怎么了?”
“宿主!”系统气到团团转,“他们怎么能这样?”
穆瑜没留心班级里的情况,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想了想:“他们没有被教好。”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份写满了答案的试卷:“把人分类是个不好的习惯。”
任何草率的归类,都可能牵扯进原本无辜的人。
人本该是人,每个人都是独特、完整、复杂的,不该是分类合集里的一个只剩下关键词的子集。
系统怔了一会儿,火气被浇平,变成红线绕在宿主的手腕上。
穆瑜站起身,拿着那份卷子走向戴着酒瓶底厚眼镜的男生,把试卷递过去:“我做了这套卷子,有些题目不算太简单,如果你有不懂的,我可以帮你讲。”
男生附近的几个学生都瞪圆了眼睛,不知道谁先嗤嗤笑起来,又变成哄笑。
那男生一向只知道读书,还真想抓着卷子问题目,被同桌拽走挤眉弄眼说了几句,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穆瑜。
“对不起。”酒瓶底男生把卷子还给穆瑜,磕磕巴巴地复述,“他们说你是、是骗子,家里有钱,拿分数买成绩,脑子还有病……”
这些话背地里传传也就算了,哪有真傻到当面说的,同桌的脸色瞬间变了,扑过去要捂他的嘴:“我没说!你胡说什么?!”
酒瓶底男生刚亲耳听他说的,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穆瑜似乎并没因为这些话生气,反而认真听完,点了点头:“嗯。”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穆瑜和平时不太一样——虽然以前的穆瑜也不会生气、不会辩解,但更像是个沉默安静的小木偶。
这会儿其他人眼里的还是那个单薄瘦弱、一推就倒的少年,可身上的气质变化,莫名就透出某种奇异的力场。
一群才上初三的学生,暂时还总结不出更明确的结论,但至少第一反应是一致的:在这小木偶说话甚至要说话的时候,不敢插嘴。
乱哄哄的教室里,莫名就安静下来了一个小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