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帝难养(24)
叶羁怀看出小崽子串通简图演那一出,是想叫他给自己擦药。
但小崽子后来竟没来烦他,也没去找简太医,而是自己学着上了药。
还对他道:“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换药。”
叶羁怀也就听听,并没当回事。
李闻达听了叶羁怀的话,大军当天下午便再次启程。
一大一小两个病患上了马车。
这是叶羁怀要求的,他对李闻达说到京城前,路石峋都必须在他视线范围内。
从苗境回京城的路,要行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叶羁怀与路石峋每日同吃同住。
叶羁怀没想到,小崽子似乎一直对那天弄开他伤口的事耿耿于怀,之后真的每天到点坚持给他换药,处理他伤口时,动作也极为小心谨慎。
他若表现出不愿来,小崽子便举着药瓶,就那么在他身边杵着,直到他乖乖转过身来。
而且吃饭的时候,小崽子还不给他面前摆筷子或调羹。
尽管他提醒过,他伤的是左肩,小崽子也不听。
叶羁怀干脆不争了。
反正他也不吃亏。
于是饭菜送进马车后,他目光看向牛肉,小崽子便夹起一片牛肉伸到他嘴边。
他目光落向青菜,小崽子便夹起一根青菜送来。
他瞟向粥,小崽子便舀起一勺粥送来。
等他伸了舌头,小崽子却把调羹拿走,放到嘴边吹吹,才又给他送回来。
叶羁怀觉得对面的小野狗像个公事公办的呆瓜,眼底不觉含上笑。
而他一笑,小崽子就会皱起眉头,模样委屈巴巴又束手无策。
看得叶羁怀不禁心生喜欢。
突然觉得,他有些想当好这个爹了。
不过叶羁怀发现,小崽子似乎很喜欢朝他的手看。
尤其是他手掌。
有天路石峋在收碗筷时,又因为目光停在他手上,弄掉了筷子。
等将士把空碗碟收走,他终于问:“我手很特别吗?”
路石峋抬眸望向他,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反问:“你弹琴吗?”
叶羁怀其实已经猜到几分。
若这崽子是馨姨的儿子,迟早会注意到他指腹上的茧子。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叶羁怀答:“不弹。”
路石峋立刻追问:“那你指腹为何有茧?”
叶羁怀右手扶着左肩,轻轻活动大臂,答:“拉弓、舞枪、练剑,哪样磨不出?”
路石峋好奇问:“你还会这些?”
叶羁怀挑了下眉,不再答话。
但他看见,小崽子神色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失落。
一月后。
大军抵达京城。
正泰帝魏衡对此战结果大悦,京中官员闻着主子的心意,为迎接李闻达大军回京,布置了很大阵仗。
但就在京城百姓夹道欢迎军队胜仗归来时,叶羁怀却带着路石峋走了一条小道,直接回了家。
他如今在京中的家是和应典、阮施一同租下的一处宅子。
应典是他同乡,阮施是他与应典进京之后结识的同届考生,和应典更为要好。
殿试时叶羁怀中了一甲状元,应典中了一甲榜眼,阮施是三甲十一名,如今三人一同在翰林院当编修。
叶羁怀刚一下马车,应典就已经在宅门口等着他了。
他不禁想到上一世,他从苗疆归来,应典也在门口等着他。
他那时因为吃了败仗心中郁结不已,对李闻达不肯采用他的计策更是一肚子怨言。
当晚三人在院中饮酒,他骂着李闻达一届莽夫,有勇无谋,应典执笔,记下了他的所有话,阮施在一旁为两人斟酒,他那时满心将这人视作好兄弟,只觉酒逢知己千杯少。
第二日一早,应典都已将他的埋怨整理成一份折子,只待他签上名字。
也正是那份折子,砍断了他与李闻达的兄弟情分。
此时,即便是深冬的天气,院门前的人还只穿一身单薄朴素的粗布衣裳,姿态谦恭,脸上挂着一贯好脾气的笑,看到他后,如释重负道:“叶兄,你可算平安回来了,快进屋,我与阮兄给你接风洗尘!阮兄知道你今日回来,把翰林的活儿带回屋了,这会儿正加班呢,待会儿你好好说说他!”
叶羁怀回了应典一个与往常别无二致的笑容。
应典看到路石峋,便问:“这就是你信里说的养子?”
说着,几步过去想要牵小少年的手。
但路石峋迅速换到了叶羁怀另一侧,没让应典碰自己,表情也冷冷淡淡。
应典不在意地笑笑,自己给自己解释道:“小孩子怕生,等熟悉了就好。走,进去看看我与阮兄给你收拾的屋子。”说到这,他刻意弯下腰,视线与路石峋平齐,满脸笑容道,“还有你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