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雍都不一样,谷里四季如春,不必考虑保暖。这里的房间,大部分都是竹枝扎成的墙。”
文清辞借着月光,向谢不逢介绍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你闻闻,房间里还带着一股竹香。”熟悉的味道,令文清辞格外安心,他的语气也变得格外轻松。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入了屋内。
还没来得及弯腰点亮房间里的油灯,跟在文清辞背后的谢不逢忽然不安分地上前一步,从背后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再将脸埋到文清辞的肩窝,深深地嗅了一下,哑着声说:“是很香。”
文清辞:“……”
他说的并非房间里的竹香,而是文清辞身上的苦香。
“陛下,起来。”文清辞有些不自然地想要将黏在自己身上的谢不逢扒开。
但谢不逢却不松手:“不要叫我‘陛下’,太过生疏。”
“那应当如何……”
文清辞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谢不逢拥着倒在了竹榻上。
“夫君或者不逢,你选。”他在文清辞的耳边呢喃。
知道文清辞和宋君然要带人回来,谷内人早早来这里将灰尘清理干净,同时打开窗户通风换气。
直到这个时候,房间的窗仍是敞着的。
山谷里的月光,透过窗洒在了谢不逢的眼底。
将琥珀色的眼瞳,照得格外浅。
下一刻,文清辞忽然垂下眼眸,轻轻地笑了一下。
停顿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在谢不逢的耳边,叫出了那个方才的对方以为,文清辞绝对不会唤的称呼。
谢不逢的眸色,刹那间变深。
竹屋里的家具,大部分也是由竹子制成的。
文清辞原本只是想着逗一逗谢不逢,没有想到竟不小心闯了祸。
他向来浅眠,睡觉也很安静。
直到这个晚上,文清辞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竹榻竟然那么容易就会发出声音。
文清辞的手紧紧攥着谢不逢肩上的衣料,差一点将自己的唇都咬破。
……
顾忌他的身体,谢不逢不敢折腾。
但最后,文清辞还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连谢不逢抱着他去了小院后的温泉,都不曾察觉。
等他醒来后,桌上除了饭菜外,还摆了小半个西瓜。
——谢不逢今天一早,就将它沉到了背后的小溪里。
此时正是清甜脆爽的时候。
冰甜的汁液在口中漫开,文清辞不由想到:谢不逢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快地融入了谷内的生活。
------------------------------
大概是因为少时便能听到人心中的恶念,只要他愿意,无比了解人性的谢不逢,便能与大多数人相处融洽。
……平日里谢不逢最讨厌虚伪的那一套。
但是和文清辞回谷后,他便不一样了。
少时桀骜不驯,不屑讨好任何人的谢不逢,第一次有了想与人打好关系的念头,并将这个念头付诸实际。
起初,众人还有一些怕他,只敢在远处望两眼,或是小心翼翼地打个招呼。
但没过几天,谢不逢便逐渐融入了谷内。
按照宋君然的话来说——他这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收买人心。
谢不逢命人将雍都的特产,送到了松修府来。
再麻烦药仆们,将那些东西带回谷内。
身为皇帝,谢不逢送的自然都是稀罕之物。
除了各地上供来的绫罗锦缎以外。
还有一些自北地、西域来的瓜果。
不过几天时间,神医谷那几个小孩,都已经将一开始见到他时的紧张与害怕,丢到了九霄云外去。
甚至有几个年纪小、胆子更大一些的,还敢叫谢不逢一起去周围采药。
“陛下与他们一起去吧,”看到那几个站在门外,不断探头探脑的身影,坐在书案前的文清辞缓缓放下手中的笔,从一边拿出一个图谱来,“我这里正好有一味药,需要人来寻。陛下前几日不是说,对采药有些兴趣吗?”
他翻开图谱,将里面的图展示了出来:“这位药叫霜神芝,是‘天悲’的原料之一。”
谢不逢缓缓蹙眉,将图谱接了过来。
这些图都是文清辞亲手画的,他翻看的动作也格外小心。
谢不逢对采药本身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找各种借口,黏在文清辞身边罢了。
但一听到霜神芝与天悲有关,谢不逢翻了翻图谱,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只是在将要出门时,他突然回头纠正道:“清辞,不要叫我陛下。”
“……咳,”文清辞有些不自然地清了一下嗓子,然后轻声说,“好,不逢。”
像一片羽毛,落在了溪水之中。
文清辞并不喜欢“不逢”这个名字。
毕竟“生不逢时”这个成语,原本就没什么好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