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又凶又甜(182)
“我的枕边人,是什么样,我不知道吗?”春江凡又挣扎着想要起身朝他拥去。只是云琛没有落入怀中,因着动作,他那单薄的唇边慢慢溢出了鲜血,血红的颜色覆盖住本来清明的眼里。
他努力地眨动着眼睛,朝着眼中只剩下的一丝残影,执着又艰难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似乎想要触一触云琛的脸。
破碎的痛苦和脆弱从那断续的声音里被拉扯出来,春江凡用和着血的声音,轻轻道。“别害怕……,我爱你,我早该告诉你……,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你是什么样子。”
“我的心,总是爱你的……”
虚弱的气音,最终被血滴落成行的声音覆盖。
云琛丧魂古怪地眼望着春江凡的气息像是烟一样稀薄,并逐渐地淡去。因着最后的那句话,空洞的眼里满溢着茫然失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用那如玉莹白的纤细手指,似颤惊地触了触他,像是不敢相信春江凡真的不动了。
两行浑似眼泪的东西,从飘荡在空中的云琛脸下滑落。如影随形的黑暗窒息感又从头兜下,云琛使尽浑身力气将那保存着自己心脏的棺椁摔碎,仰起头,朝着那无望无际的黑色天际,绝望号哭道:“道长,你骗我!不该是这样的!”
三百年前,他受人教唆,化身成魔,祸乱了人间的气运命数,虽然手刃了仇敌,却也累及无数无辜之人的性命,留下了动荡破败的人间。他十恶不赦,本该随着仙界道长匡扶正道落入地狱。
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他眼睁睁看到自己诱骗将军的万千家军上了必死的战场,甚至想要杀将军灭口。他知道他已经不是他了,那个不是他的他完完全全掌控了自己的身体,为了让他死心,甚至冷漠地屠戮了将军府所有和他朝夕相处的人。他们的血染遍了自己的全身,那是他无论后悔多少次都洗不清的罪恶。
所以道长抓住他们除魔卫道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反抗。他早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带着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了血肉,徒载着自己的恶业,苟延残喘罢了。
那位道长却没有杀了他,亦或者像是处置别的魔修那样让自己魂飞魄散。
而是用自己的剑,剖开了自己那早已经溃烂的身体,剜出了一颗尚在跳动着的心。
“掌门,为何独独对他剑下留情?”他听到随行的弟子同样诧异问他。
“这人……,全身都被浸满了魔气,被折磨了这么久,还能有一丝善意与清明。”那道长将他的心放在棺椁里,慎重地打上了无数的印咒。“许是因果未尽,咱们能杀了他,却斩不断他的执念。到时候,仍会沾染上晦气,越堕越深。”
“那怎么办?”小弟子皱眉问道:“此次人间的罪孽,多数付诸在他身上。不将魔除尽,留下他便是祸患。”
“去南华寺,找佛修帮帮忙吧?”
只是佛对他的冥顽不灵也无可奈何,云琛在那悠悠窅窅的梵音结界里,对身边围拢着的清音妙言无一丝动容。连无数想要将他吞吃入腹,拉入地狱的恶鬼们都没落得他一个眼神。即便被业火无数次挫骨扬灰,也没有什么悔悟和伤心。空洞迷茫的眼睛,唯独望着佛堂旁边摆放的一串风致楚楚的佛铃花。
幡然想起,将军临走时要了自己随身的荷包,荷包里许还尚有一粒自己没来得及用的豆蔻花的种子。
瞬间,浑身的戾气和不堪的酸楚扭曲在一起,那跃然跳动着心脏淋漓地流着血,因思慕而起的伤心凄楚崩碎了肃穆庄严的梵音结界。无尽的怨气与魔气撼天动地,直让佛堂的金刚都怒目对他,将他摧残得奄奄一息。
他却仍旧泥古不化,带着执念不肯悔悟。
那佛修叹着气将棺椁还给那道长,无奈道:“纠葛未断,执念太深。解不开因果,佛也不愿渡他。您还是另想办法吧。”
云琛没有理他们,云琛只是在那狭窄的棺椁中不断哭着。哭自己生来孑然,却要怀着父辈家国的罪孽和恶业,受尽磋磨和苦楚;哭自己汲汲营营拼命挣扎在那惶惶乱世里,费尽心机,却什么都得不到,连自己遇到的唯一美好都被自己弄得灰飞烟灭,再无转圜;哭为什么天那么无情,把自己生得那么丑恶,给了自己不择手段想要抓住一切的恶欲,却永远被他人玩弄在鼓掌,被自己所爱之人厌弃。
云琛哭得天地失色,肆意骀荡的魔气和怨气斩不尽灭不完,所到之处,连天空都映不出半分天光。
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一日,那道长独自一人带着他进了一处地方。
道长将他埋在一片短松林下,让他入了土。清净的气息安抚着他,轻轻道。“都说天道无情,可天衍从来四九。唯一的一分是事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