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早亡她一个嫡女活得小心翼翼，寄人篱下般艰难，在顾家这十余年倒也都忍得了。

自从大房认亲回来个小姐，天天宝贝似的养着之后，小姐紧绷着的心思就有点承不住了。

下人且不用说，吃穿用度的对比就让小姐敏感的心思更难受，怎么说她也是顾家正经的嫡小姐，在这顾府眼里还比不得一个刚认回来的小妾的孩子重要吗？

那日落水也是，都还没问清楚谁是谁非，大房的顾伯就赶着把顾秋双抱起来，又是训斥小姐又是叫大夫，小姐的未婚夫糊涂似的定在哪，留小姐一人困在水里难受。

就是耽误的那些时辰让小姐身子更不好，连着咳了好几日，明日老太太还要去问那日的事，寻雪想着就心疼。

那么多人心疼那位顾小姐，自家小姐这么难受可有人来问过一句话了。

寻雪细细把里头窗户都关好，往里面瞧了一眼，小姐安静抱着被子缩成一团，伶仃弱骨的。

她看着心疼也没有办法，只能一边守着她，一面琢磨着明个能不能去找小厨房炖些补汤。

一夜细雨未停，晨起时倒是出了日头，把地面水光晒发一些，残留路边坑洼里点水渍。

寻雪手脚麻利端着净脸盆走进屋，小姐垂着青丝望向窗外，似乎还没醒神。

本就单薄的人又瘦了一圈，下颌尖尖小巧惹人怜爱，只是神色太淡，一眼望过去仿佛没有七情六欲，淡漠游离。

寻雪怕小姐又在钻牛角尖了，一面伺候她起居，一面挑着话头来转移她注意力：“等下去给老太太请安，您瘦成这样，老太太总不会看着不管，多少得下点补药的。”

小姐没说话，温吞垂下眼睫，自个接过面帕缓缓擦脸。

换作平时，小姐总要小声说两句不愿意的话，她实在是不会也不喜欢那些虚与委蛇的奉承话。

寻雪越发怕小姐是病得脑子都糊涂了，担忧低下头时终于听见她微哑的话：“我想喝当归红枣排骨汤。”

有想要的东西就是还有盼头，寻雪松了口气，忙不迭应下。

寻雪简单给她绾了个双平髻，头上别两朵素净簪花，小姐眉眼生得温婉纤细，这样简单素雅反而让她的瘦弱更添几分韵味。

慢慢走去主屋时，顾瑛就简单看看基本剧情。

她是顾府二房的嫡女，五岁时南边战乱不休，她父亲主动请缨镇守家国，这一去却再没能回来。

母亲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得知父亲战死沙场后连着就病倒了，拖了一年半载竟然也是离去了。

二房就只剩下了她一个独苗，孤女又是战死将军的孩子，她理应被珍重着长大。

只是大房和三房都不是好相处的人，一点一点挤压着她的生存空间。

前几天大房还认回来一个小妾的女儿，同顾瑛一样大。

这件事一出大房媳妇闹得鸡犬不宁，一向温和儒雅的大伯却不管怎么样都要把人留下，听说是年少白月光为他生下的孩子，珍重的不行。

这个认回来的顾秋双很快就利用大伯对她的愧疚在府中站稳脚跟，这些事都另说，单单说那顾秋双，竟然和顾瑛的未婚夫林成归有点说不清楚。

顾瑛前几天和顾秋双一同落水就是因为说这件事，今日她病好了，老太太估计就要把这事问清楚了。

一进屋，里头燃着的熏香就令顾瑛低头捂住口鼻呛了一下。

被众人簇拥着的老太太目光精明，淡淡开口着：“二姑娘还病着呢？倒也不急于来给我请安。”

底下站着的顾秋双笑了笑，给老太太捏着手臂：“妹妹一定是像我一样惦记着您，一好了就迫不及待来见您了。”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拍拍她的手：“是，都像你这个丫头一样，路都走不稳就扑过来了。”

祖孙两个人亲密，倒显得顾瑛像个外人了。

寻雪暗地里着急，老太太的意思分明就是拿那顾秋双和小姐对比了，顾秋双在水里待得浅，所以早几日就能过来请安，那和她们小姐是一回事吗！

只是小姐不善言辞，怕是又要吃这个哑巴亏。

寻雪深吸口气，准备往前一步替小姐说话，却被顾瑛轻轻拦了一下。

她不急不慢走到老太太面前福了福身，规规矩矩请完安才抬起头来，剔透的眼眸柔柔看过去：“确是姐姐说的这话。”

“我也盼着快些好起来给您请安，”顾瑛稠密长睫微微颤动一下，“又顾虑着我是刚病过的人，要是将病气带过来，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旁边捏肩的顾秋双眸色闪动，什么叫把病气带过来，刺的不是她这个一好就凑过来的人吗。

顾秋双不动声色打量着顾瑛，她像是在病中沉淀下来了，还是那般瘦弱，却再不见敏感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