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来的故人(195)
唐老太太之前尽管对王润玉芬颇有好感,偶尔也动过叫儿子纳她为妾的念头,可并没有十分当真,今天听了她的哭诉,她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不如唐家出钱,让儿子纳了这个女人做小。
理由嘛,一来有利于开枝散叶,二来她有把握拿捏住王润玉。
三来嘛,与其过几年等力群过了新婚的劲儿,自己在外头找女人,不如自己乘机插手安排。
梦家听得一头雾水,等不及敲门就推门而入问:“什么去母留子?”
力群挨罢母亲的耳光,看到妻子推门而入,惊得立即站起身,随即迅速把脸转过一边,好不被她看见自己红肿的面颊。
唐老太太笑道:“梦家来得正好,这件事儿与其闷在心里,还不如敞亮些,把自己的底牌都亮出来,大家也好商量出来个办法。”
梦家联系近来一系列的事故,迅速对眼前的局面有了判断,她双眼在他们母子身上来回兜了几圈,心平气和道:“麻烦您老人家先挪个地儿,让我们商量一下。”
尽管很不愿意,唐老太太还是离开了屋子,想要让儿子娶妾,必须得儿媳妇松口,现在并不是闹僵的时候。
梦家这才到浴室拿条沾了冷水的毛巾,给力群递过去让他敷脸。
她道:“你怎么想?”
力群的脸上浮起一种奇怪的神情,在她看来有些陌生,因为他将目光慢慢移向别处,但就是不回答。
尽管他看上去平静,可那种细微如芥的迟疑还是被她敏感地捕捉到了。
她从他脸上读到不想看到的内容,好像是在说:要不先试试?
梦家想起来,利金的股份婆婆占了不少,只要她没见到孙子就不松口,那样力群则永远不会是银行的董事长,如何生育继承人将永远是压在夫妻头顶的一把利剑。
她不能高估一个有钱男人想要继承人的热切,更不能高估爱情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她不愿意像婆婆那样,守着豪门大户的产业,坐着正房的位置,抚养着情敌的孩子们。
那也许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但不是她的理想,更不是她之前设想过的任何一种生活模板。
彻底的摊牌迫在眉睫,力群也知道仅靠装傻并不能糊弄过去,就听见他小声道:“你永远是唐家二少爷的正房太太,我也不会纳妾,但孩子的母亲咱们可以一起选,孩子将来也会给你抚养。”
面对这个回答,梦家既不伤心,也不失望,她只是松了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很多的想法不是他天生自带的,也不仅是原生家庭培养出来的,那些想法甚至算不上穷凶极恶,那是种温和隐晦、毫不不自知、根深蒂固,带有阶级属性和父权属性的,是印在大脑里的思想钢印,无论怎么都改不掉。
就像她,把2022年的女人想法带回民国,无论怎么都改不掉。
梦家点点头,道:“我不能误了你们家传宗接代,也不能把你架在‘痴情种’的火炉上考验一辈子,更不能抢别人的孩子。咱们可以离婚,沈家该还的钱,我会找娘家商量。”
他的心脏猛烈地颤动一下,道:“不要说气话。”
梦家很不喜欢的,就是男子们总以为女人嘴里说的都和心里所想南辕北辙,总以是那是女人为撒娇或者引人注意的气话、假话!
他们根本不相信女人也有会像她这样的,喜欢坦坦荡荡的直抒胸臆。
她感到对方身上某种强烈想要控制她、说服她的冲动,可是她疲惫了,只好有气无力道:“你不会理解,我也厌倦了解释。”
此时此刻,力群不由想起小时候自己曾一度非常倔强,想要把家门口石狮子的嘴里石球拿出来,可那东西尽管能在狮子嘴里滚转,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据为己有,除了把它击碎简直别无它法,这令他愤怒又绝望,不由想到一个词儿,白费心机。
这个词似乎总结了他迄今为止在婚姻上的所有努力,计划白费了,而且还朝着相反地方向愈演愈烈。
1937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梦家只要把大门打开,到街上去看看,就不得不承认时局真的变差了。
听说去年北平周边的庄家收成就不是很好,冬天一些常用的物资就开始短缺,而去年秋天,日军已经占据了北平附近铁路的交叉点丰台,丰台乃南下东去的火车必经之地,这分明是日本向中国的又一次步步紧逼。
到了今年春天,市面上的粮食已经开始很明显的短缺了,一些嗅觉灵敏的商人们开始囤积粮食和棉纱棉布,准备大发战争财。
市面上到处看见抢购东西的人群,听倩云说附近有一个米店,夜里就有小凳小椅子石头砖头替人们排队,天不亮这些凳子椅子砖头全变成了人,有人插队引起秩序更迭,通常就会是一场流血恶斗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