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29)
几番试探无果,皇帝面上渐渐卸下戒心,边戒备边重视这位听话能干的弟弟。
一行人离开了宁城,元隐临行前被元煜牵住,后者浅浅笑着如一只狡猾的狐狸,道:“哥,在皇城好好等我回家。”
这句话他说得极重,暗藏凶狠,可元隐却能察觉他微颤的双手。
元隐心知,他这是怕人跑了,毕竟这天底下他只有元隐一个亲人了。
二人的手终于分开,应容天亦悄无声息藏起了袖中的匕首。
马车行驶得逐渐颠簸,陆敬寻低咳许久,元隐上前欲为他切脉他却摆摆手。
他道:“你是安庆人吧。”
“不错,当年在宫中身为质子时王爷还未出世。”元隐稳坐回软垫,有意嘲讽道:“不过我同那苏解并无交集,王爷无需问我。”
言罢,二人皆望向陆敬寻,他那苍白的脸色看不出是否动怒,只听他缓缓又问:“承儿……也是安庆人?”
今日的对话不知他是如何都听了去,元隐点头。
陆敬寻缓缓往后仰去,不再作声,车厢内极静,半晌之后他薄唇微动,无声吐出几个字——难怪,这么贪甜。
马车连夜赶路,无论车夫护卫皆是元煜的人,他们无法,只能忍受着颠簸。
元隐晕得脸色苍白,无力躺倒在应容天怀里,应容天心疼得直皱眉,正要朝陆敬寻开口。
只听见外头一阵骚乱,继而马车忽然止住不前。
阖眼养神的陆敬寻缓缓抬眼,寂静的深夜响起他一声极轻的命令:“杀,一个不留。”
言罢,不知何时聚集而来的侍卫们由夜色中闯出,刀剑兵刃相抵声应时响起,登时喊叫声一片。
应容天惊愕,撩起帘子往外望去,只见一片黑暗中几乎目不能视,月光灰淡,刀刃寒光飞掠。
不知过了许久,四下重回寂静。
门帘由外探出一封信,陆敬寻伸手接过,手上动作飞快,将信拆开,脸色愈沉。
“他人呢!谁允许你们擅自放他离开的!”一声怒吼,陆敬寻咳得剧烈,手撑着茶案不住弯下了腰。
元隐连忙起身将他扶回软榻上,欲替他切脉手却一顿。
那冷血无情的孤傲王爷竟是红了眼眶,捏着信纸的手颤抖着却不舍用劲。
“可是承儿出事儿了?”元隐忙问道,着急中伸手去抢那封信,却被推开。
“承儿呢!承儿怎么了?!”
应容天将不安的元隐搂住,打横抱起走下了马车。
第19章
自那之后,他们忽然飞速赶路,抵达皇城时,陆敬寻已连续收到三封信。
他将二人安置于燕王府,而后只身来到了皇宫。
一切都在暗地里有所变换,他自入宫门起便觉察。
皇帝正坐在龙榻之上,面颊消瘦,脸色苍白,见到陆敬寻同他一副模样,竟是仰天大笑起来。
“皇兄。”陆敬寻行礼,凝视着帝王略微浑浊的眼眸,道:“盛夏,变天了。”
帝王拍着龙纹扶手,微眯双眼,笑道:“你向来敬重我,我有一事相求,你可能答应?”
陆敬寻脸色微变,“皇兄,您……”
“没法没法,着了那妖精的道。”帝王侧卧躺下,介时陆敬寻才发现,帝王手边竟是一件金云纹红日道袍。
帝王道:“朕要走了,这江山你若想要便送你罢。”
他眼底染上倦色,轻抚枕边的道袍,又道:“不过,你要将元煜带回给朕。朕要折断他双腿,与朕同眠,让他今生来世都离不开朕。”
言罢,帝王敛去了笑意,目中悲切。陆敬寻应下,起身走来,替帝王将垂落床下的袖袍放回被褥上。
“你说,咱们从那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皇子起便惦记着这位置,怎么会舍得就这么放手了呢?”帝王声音微弱,少有的柔情已许多年未曾表露。
然陆敬寻也不知如何应他,他又兀自开口:“我眼睁睁看着他日日替我烹煮含毒的补汤,就因是他亲手所煮,亲手喂我,我便吃下了。”
帝王扫了眼坐在床榻下的陆敬寻,笑了笑:“咱们兄弟俩可真是……”
坐靠床沿的陆敬寻依旧一言不发,仰头望着华贵纱帐,攀柱金龙。
许久之后,他才轻声开口:“不一样。”
告别了皇帝,陆敬寻走出大殿长阶便遇到了太子陆宣。
“皇叔!您可算回来了!皇叔啊!”陆宣哭喊着抱住陆敬寻的长靴,“父皇病重,国师竟敢欺负我!我可是太子他凭什么!皇叔您可得帮我!帮我啊!”
陆敬寻狠劲抬脚将其踹翻,蹲下身将吓成鹌鹑的陆宣揪住,冷声开口:“你那十位兄弟人人皆有可能成为太子,你若想坐稳便拿出些本事来。想我帮你,你能做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