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27)
“阿寻——”苏承终于喊出他的名,可随着口中涌出的血水,他喉咙处的疼痛几乎要了他的命了。
他无力垂下了手,无声呢喃:阿寻,你又不来牵住我……
那痴儿唇角滴落的血水刺目,为何已成功出逃却还朝他伸手?为何哭红了眼撕心裂肺的唤他名?
陆敬寻紧皱眉心,握刀的手臂竟有些发抖。忽然腹部一痛,他闷哼一声转过头去——
只听见苏解愤恨怒吼道:“乐朔帝昏庸残暴,我爹早已有了谋权念头,投奔安庆,如今事迹败露,我苏氏一家丧命,这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
话音刚落,他猛地抽出贯穿陆敬寻腰腹的匕首,汩汩鲜血涌出。
他的目光几近温柔,而柔情的掩盖下是多么的狠厉,在陆敬寻惊愕的眼神中缓缓开口:“阿寻,我不曾想你竟是这般信任我,原是想让苏承将你引走,你却回来护着我。”
苏解轻笑一声:“我那弟弟……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他其实并非我苏家人,不过是我五岁那年大病捡回来冲喜的野孩子——他倒是替我们苏家挨了不少的罪。”
“他对你,可是真心,只可惜是个傻子,蠢笨无知得可怜。”苏解褪去那副温润慈爱的长兄模样,为了权利露出掩盖多年的丑恶。
“阿寻,你总说身为王爷身边皆是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如今你临死我还是告诉你罢,我也动了心,只可惜我们,道不同。”
言罢,苏解又是一刀刺入陆敬寻身体,眼里满是计谋得逞的笑意,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布防图渐渐离去。
四周极其安静,陆敬寻仰倒在血泊之中,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
那痴儿被苏家耍得团团转,什么都茫然无知的扛下了。
而在他这儿,猜疑,试探,这般被欺负着……他日之后,还能那么天真纯良的露出笑来么。
“抱歉,承儿……抱歉……”
元隐赶到燕王府时,满身殷红血水的陆敬寻尚有一丝微弱脉搏,他连忙唤着应容天将人往屋里抬去。
“看来这回燕王跌得不轻,背腹受敌。”应容天道,“不过,为何这府上一个侍卫都没有,甚至尸体也……”
第18章
整个燕王府上下皆有打斗痕迹,侍从仆人的尸身都在,却不见一个侍卫。
若有侍卫在,他燕王爷也不至于暴晒于炎日之下,漫长等待着血尽身亡。
应容天沉思片刻,又缓缓开口:“难不成,这么多侍卫都已不是他的人,燕王怎会觉察不到?他傻了么?”
“皆被他命令去追承儿了。”元隐忽然开口,看着陆敬寻重伤的腰腹轻叹一声。
应容天道:“他果然傻了么。”
“或许已有求死的心罢,伤了承儿这么深,以死谢罪……”
应容天听到这句话,冷哼一声以示不屑,“后知后觉的忏悔情意,傻子都未必会原谅。”
不过,谁又能猜得清傻子心中所想,心里情深呢。
夜色渐浓,漠北的夜晚风沙裹挟着冰凉,苏承睁眼醒来,眼前火光刺目,脚边是一簇柴火,随风鼓动着传来温暖。
“喝水。”
苏承循声望去,将水袋递给他的人正是那日日夜夜守在王府书房前的侍卫。
他起身接过,张了张嘴正欲开口道谢,却依旧无法发声,喉咙刺痛。
苏承蜷缩起双腿,失神地望着橙红火光。
身边的侍卫他记得,名为阿重,每过书房都能见到他。
“从今日起,您便是暗廷卫的首领,暗廷卫一众皆唯您是从。”阿重忽然起身,朝苏承单膝跪拜行礼。
苏承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这时胸前衣袋中滑落出一柄匕首,手柄处的青玉映照着火光更显剔透琉璃。
这痴儿听不懂他所说,忽然一咳,咳出了乌血。
“您中毒了!”阿重连忙上前将他扶住,“来人!去寻个大夫过来!”
话音一落,门外便有人应了声,继而传来马蹄飞奔的踏土声。
半个时辰之后,那大夫和阿重皆面如土色,苏承的命堪堪救下了,可他这喉咙却伤得极重,怕是很难再能开口。
苏承侧卧在草席中,忽然便明白那块略微苦涩的糕点其中之意。
兄长……也讨厌承儿了么?
翌日一早,苏承眼底通红,一夜未眠,他起身饮下杯温水,却每一口都如同吞刀子,进食更是折磨,索性不吃不喝呆坐着。
阿重锲而不舍寻来一位又一位大夫,皆无济于事。
朱门紧闭的王府大门前,七日之后迎来了一行华丽的金銮马车队,入城前便驱散了官道上的行人商贩,随行侍从护卫之庞大,声势之浩荡。
介时陆敬寻还未清醒,元隐只能上前去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