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开门声,卫寂反应迟缓地抬起头,许怀秉已经走进来了,立在屏风后面。
卫寂不禁放下书,悄悄枕在手臂上装睡。
他实在无话可跟许怀秉说,而且很怕对方讲他俩在凉州的事,只要一提起来,卫寂便觉得尴尬。
因为那里有他挨排挤的过往,还有他犯傻的回忆。
卫寂仗着隔着屏风,许怀秉看不见他,眼睛半合半张地看向门口,心里盼望着对方出去。
许怀秉没有如卫寂所想,听到里面没动静便行君子之道地离开,他反而走了过来,大有越过屏风进来之意。
卫寂心中大惊,忙抬头问,“怎,怎么了?”
屏风后的人止了步,从容有度道:“没什么,只是过来取琴,你没睡?”
许怀秉知道卫寂没睡的,方才是故意装作进来吓他的。
卫寂只好说谎,“听到动静刚醒。”
许怀秉:“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
卫寂不自在地说,“没有……也该醒了。”
许怀秉不纠结此事,问他,“还在发烧么?”
卫寂:“好一些了。”
听到这话,许怀秉自然而然地说,“那我陪你坐一会儿么?”
卫寂摇摇头,忙说,“不必了,你也操劳一日了,怎么好再打扰?”
许怀秉倒是没强求,“那你好好休息。”
卫寂‘嗯’了一声。
等许怀秉走后,卫寂爬起来又翻了一页书,低头继续看。
其实以许怀秉的家世品貌,他是最合适成婚的人,他若求娶该毫不犹豫答应。
但卫寂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他原本是想找一个性情温和,能与他互相敬重的人过一生。
如今不怎么想了,或许他这样的人不该成婚,就如许太傅那样独自一人过日子也很好。
世上除他以外,谁不愿意夫妻恩爱,举案齐眉?找一个与他想法一样的太难了。
他抱着这样的心思娶妻或者嫁给别人,不是平白耽误人家?
卫寂看着手中的书,自我开脱地想,与书为伴也很好,不会争执也不会变成怨偶。
哎。
-
卫寂迷迷糊糊又烧了起来,他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彻底黑了,夜空缀着几颗暗淡的星子。
卫寂是被推门声惊醒的,灯烛被灌进的夜风吹得忽明忽灭,他以为是送清心汤的,还纳闷这回怎么这么早。
来人却不是那个慈祥温和的老媪,而是一袭白衣的许怀秉,一开口便将卫寂仅剩的睡意惊没了。
许怀秉沉稳道:“太子来了,要见你。”
卫寂脑子嗡的一声,面色一片空白,耳边响起嗡鸣声。
许怀秉面容隐在黑暗中,声音依旧平和,“你想不想见他?”
卫寂说不出话,脑海反复闪现那日姜檐愤怒而伤心的脸,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紧。
他怎么会寻过来,还找到了这里?
卫寂以为姜檐都说了那样的话,肯定气恼地不想再见他。
见卫寂一直不开口,许怀秉说,“你若不想见,我会替你挡下。”
第37章
卫寂左右为难, 姜檐一直不喜许怀秉,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在雨露期来这里小住,一定会很生气的。
可依他的脾气,许怀秉拦着不让他进来, 姜檐势必不会罢休。
像是猜到卫寂此刻的纠结, 许怀秉道:“你不需顾虑太多, 遵循本心便好, 余下的事交给我。”
卫寂怎么可能不顾虑?他不想拖累许怀秉,又担心姜檐发脾气。
想了想, 卫寂低声说, “太子殿下来,身为臣下怎么能不见?”
许怀秉闻言静了几息, 然后才道了一声‘好’, 之后离开了竹舍。
卫寂撑着头晕的脑袋,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拾起整齐叠在床旁的外衣披上。
他心里发慌,手指无力, 几颗盘扣弄了半天也没有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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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的前厅,姜檐坐在主客位上, 神色肃然。
气氛并没有卫寂所想的剑拔弩张,纵然姜檐心中再怎么生气,但这里毕竟是许太傅府上, 他就是气昏了头, 也不会在自己老师府邸闹事。
在书阁太傅是老师, 姜檐是学生, 因此姜檐要向许太傅行师礼。
私下太傅是臣,而姜檐是主, 所以是他坐在主位上,太傅坐在副位。
若非姜檐来,这个时辰许太傅已经吹灯睡了,此刻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难得登门的太子殿下。
许太傅有一搭没一搭陪着姜檐说话,说着说着便提到了学业上。
姜檐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心里记挂着卫寂,还要被这个满是心眼子的老头考学问,真觉得度秒如年。
过了许久,一袭白衣从夜色中走来,萧萧肃肃,如寒风中的松柏,金玉做的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