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记闻录(43)
晚间后厅人迹罕至,也未开灯,宁韫城推开门,只见里侧黑黢黢的,想叫人掌灯,喊了两三声都不见人来,只得自己拿出火折子,点了一只蜡烛,自己拿着烛台寻找。
投壶厅在后面,宁韫城一路过去,觉得四周静的有些怪异,心道合该带个人过来,也不至于他自己倒显得鬼鬼祟祟的。正留心找着,忽见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双绣鞋,在这黑灯瞎火地地方,倒是吓了他一跳。
宁韫城后退两步,举灯去照,竟是何阮阮,何阮阮穿了一件红色对襟的袄子,洒金花淡绿色长裙,发间戴上一套红绒花,这样艳丽的颜色,衬的她愈发地肌肤胜雪,明艳动人。宁韫城唬了一跳,见她也不躲闪,好好的立在那里,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宁韫城拧起了眉,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妾吓着殿下了?”何阮阮面上飞来了一抹红晕,低头娇语道。
“未曾,姑娘未吓到我,是我要寻东西,不想正撞见了姑娘。”宁韫城冷声道,“这样夜了,姑娘不安置了,也不带人,自己站在此处做甚?”
何阮阮羞怯地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宁韫城眼前,宁韫城一瞧,正是自己的荷包,何阮阮话音里带着些紧张,硬着头皮说道:“妾白日在此处捡到一件东西,想着该是殿下的,心想殿下一定会来寻,便在这里等着殿下。”
“你这话不对,白日里捡到的东西,白日里还给我便是,何故夜里单独等在此处,若我不来怎么说,若是我派了他人来又该怎么说?”
何阮阮忙道:“殿下莫误会,妾、妾只是想多见殿下一面,若非殿下来,妾自不会现身,若殿下不来,妾只当空欢喜一场罢了。”
宁韫城皱眉道:“既如此,见也见了,早些回去吧。”
说完,便要伸手去拿荷包,谁料手尚未碰到荷包,何阮阮便将双手往前一送,抢先将宁韫城的手握在了手里,宁韫城一愣,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连忙勾住荷包将手抽了回来,脚下更是倒退了两步。
何阮阮见宁韫城这般作为,不觉得又臊又委屈,鼻子泛酸,双目登时流下两行泪来,颤声道:“殿下好狠的心,一刻也不肯与妾多待吗?是妾不够貌美,抵不上殿下相思之人吗?”
宁韫城不悦道:“何姑娘莫胡说。”
“是妾胡说吗?‘青罗帐下思君时,一人装作二人语’,殿下诗里有思念,念的却不是妾,妾并不指望做殿下心里唯一的那一人,只想要殿下一份垂怜便罢。”
何阮阮越说越动情,倒像是真委屈了起来,可见戏做多了自己也是会当真的。
宁韫城只觉得好笑,他确是思念着旁人,可这旁人却不是别人,这感情也不是男女之情,何家这姑娘也忒痴了些,不然旁人总说宁韫城心硬孤僻,连带金师傅也说他是个内水不进外阳不照的性子,按照寻常男人,见如此个佳人因吃了自己的醋在自己面前撒泪珠子,哪有不心疼的,偏他是个不解风情的,连块手帕子也没递上去,就算面上不表现出现,心里却暗暗生了不耐烦的情绪。
“姑娘想岔了,在下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何阮阮登时便被宁韫城的冷情震惊住了,然她心中有非做不可的事,见事情就要不成了,心一横,银牙一咬,顾不得什么做戏体面等等了,只快走两步,拉住了宁韫城的胳膊,宁韫城回首的瞬间,将手里的手绢朝他面上打了过去。
宁韫城只觉得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心中暗道不好便要躲开,可到底迟了一步,已经吸进去大半了,宁韫城十分恼火,一把推开何阮阮,就快步朝门口处奔去,可这不知是什么药,药性太强,宁韫城逐渐觉得自己脚下虚浮,踩不到道上,东倒西歪地,眼前也愈发地模糊,神志逐渐混沌起来,似乎有一股温暖的风向他吹来,那风里带着一股雨水的味道,也带着六月夏夜的寒气,伴随着葡萄的清香,一股脑将他托了起来,影影绰绰间,他见到面前有个粉雕玉砌的桃花眼小少年,朝他灿烂一笑,对他说:“五哥,你快来,我们写字去。”
“哎。”他舒心地长叹了一口气,朝那影子伸出手去,去够那有那个孩子在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手未伸去,忽被一股大力猛拍在了手背,宁韫城觉得手背火辣辣地疼,接着便有人粗鲁地将他架住了,拖着他就往前走,擒住他胳膊的手宛如铁爪一般抓的他生疼。
花厅外骤然传来宁韫琅地声音。
“五弟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何阮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吓得立时站在了原地,半天不敢动弹。
宁韫城醒来时,在一间小小的药庐中,药庐太小,屋内堆满了杂物,药庐中央烧了两三个炭盆,烧的屋内温暖如春,宁韫城睡在了一张小床上,床边有个小炉子,上面还炖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