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记闻录(161)
少年家主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家破人亡,他肩负着两个家族的担子死里逃生,还要负责将两个家族的荣辱扛下去,他紧绷了许多日的弦,在那一刻,终于可以稍稍松懈了。
“爹爹,多谢你。”
花流回过神来,部分神思还停留在自己的记忆中,人都有些迟钝,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花关心的发顶:“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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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狐狸戏法
他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这许多年,无论多么血腥多么恐怖的场面都一起见过,从来没有这样生疏客气的时候。
花流彻底回过神来,马车路过胡杨楼,一阵阵脂粉香味飘进来,花流笑着撩开了轿帘,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对着外面的美人儿挥手吹口哨,胡杨楼的美人儿见到这样俊俏的公子坐着华贵的马车招摇过市,一时间心花怒放,荷包手绢什么的开始往这砸。
花流赶紧缩回去放下了轿帘,对外面赶车地裴度喊:“快走快走。”
行了一会,声音小了,香味也没有了,马车门开了,裴度伸了一只胳膊进来,手里攥着一把小玩意儿,语气不悦地对花流说:“这次给你扔掉了,下次再招惹这些胭脂粉头的,我就停了车,直接将你扔下去。”
花流满不在乎地调笑道:“裴大人银子要是带够了,咱俩一块儿去。”
“想的美。”
门又合上了。
马车似乎是驶到了偏僻小巷子里,行车的回音特别大。
花流对花关心说道:“你还记得原来那份东西在哪吗?”
花关心自然知道花流说的是什么,回道:“我记得爹爹,你把它们用祭神的红色丝绸包了起来,埋在了桐口乡后山最大的那颗槐树底下。”
花流道:“关心,记住了这个地方,若有机会,你当亲自去将拿东西挖出来。”
花关心点点头,马车不知是走到了哪里,外面变得昏昏暗暗的,春日节气,蛙声阵阵,蟋蟀长鸣。
花关心看着花流隐在黑暗里的侧脸,开口道:“爹爹,你为什么生气了?”
花流道:“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花关心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少骗我了你从寿王府出来就生气了,你每次生气都这样,眼角达拉下来,手指顶在鼻子上喘粗气。不信你问裴叔,裴叔,你说是不是?”
无人回答,花关心又道:“裴叔、裴叔——裴叔呢?”
花流这才感觉到马车好久没走了,连忙打开马车门,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一处泥沼地里,四周昏昏暗暗的,花流一跃上了马车顶,这都不知道是哪个偏僻庄子,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裴度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怪不得刚才听的见蛙叫!
花流站在马车上面,大喊了一声:“裴度你大爷!”
夜色昏沉,花流背着已经睡着了的花关心一脚泥一脚水地走在京都小道上,义愤填膺地咬着后槽牙,心里已经将裴度这个小人杀了千遍万遍。
关心睡的迷迷糊糊的,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花流,你别生气了。”
花流闻言,只觉得周身一震,一股酸凉从下腹一路涌上来。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火气这么大,今日宴会上每一个当年参与过平花家一案的人手上都沾满了花家人的血,他从四年前就立誓,总有一天他要亲手剜了这些人,一刀一刀割下他们的肉,放干他们的血,这才对的起祖父、花明、以及母亲的在天之灵,这条路他辛苦筹划了四年,如今刚刚开始走,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缩。
可他为什么还会生气?
月色漂亮,花流又累又困,实在是没心思去欣赏,好在这条巷子转过来,他就看见裴度正倚在墙边等他。
裴度收拾了花流心里别提多美了,伸手把花关心接过来,放在自己背上,看花流一身泥渍狼狈不堪,更是得意:“花流公子武功盖世天下无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小小的泥沼自然困不住你,在下佩服佩服。”
花流仰起头来,笑道:“裴度——”
裴度回过头来,就见花流一个箭步冲过来,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裴度正纳闷间,就见花流后退两步,像模像样地说道:“裴度大人武功也不差,小小泥渍与君共勉了。”
裴度这才发现,他全身上下都被花流抹上了泥。
此后一路二人赌气谁也不理谁。
转过弯就要到驿站了,裴度突然拦住花流,指了另一条路:“花流,你要是想走,今夜还有机会。”
花流这才知道,裴度刚才把马车扔在泥沼里,自己去探路了。
花流指着不远处的驿站道:“我身上担负着一族的荣辱,我早已没有其他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