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靠门睡是件很费脖子的事，但戚池被元神冲撞出来的内伤还没好，元神还在丹田里作祟，这么点疼实在无关痛痒，她就这么睡着，梦境纷至沓来，沉沉地，怎么都醒不过来。

一会儿是前世的爸妈喊她芮芮，一会儿是王莹莹叫她一起去上学，一会儿又是戚从云和季清的脸，还有很多很多人，有人对她好，有人对她不好，可不论好不好，梦境里的戚池都像个木头一样，没有任何情绪，也不给他们任何回应。

她就这么坐在梦境里，看着眼前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不熟悉的，有恩的或是有仇的，不管是谁，戚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她忽然冒出个念头，如果再不醒，她或许就醒不过来了。

这么想着，戚池便睁开了眼。

她慢吞吞地坐起来，一低头，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披着季清的外衫。

听见声响，季清便回过头：“你醒了。”

他手上的伞骨才劈到第三根，看来那场梦并没有持续很久，戚池揉着脖子，应了一声嗯。

季清便继续忙自己的事。

他在忙，戚池就继续坐在台阶上看着他忙，雨还是没有停，但院子里不知何时落了只青鸟，甩给戚池一张信笺，便扑棱着飞走了。

信封上的落款是藤流衣，戚池看着信封发了会儿呆，又开始胡思乱想，若是当年拜的师尊是藤流衣，现在她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境地呢。

可惜她跟藤流衣没有师徒的缘分，只能叫他一声师叔。

戚池拆了信，信不算太长，字里行间都是关切，末了，又隐晦地问了她的近况，若是安好，不妨趁还未迁京回去看看。

拐弯抹角地，就差把“你要是没死就回来看看”写在上面了。

藤流衣的信到了没多久，院子里的青鸟便陆续多了起来，都是白玉京的那些师叔师伯。

她醒了这么久，当上清微天少主都没见他们来信问一句，现在信却一封接一封地过来，约莫也是被影响了。

戚池懒得回信，看也没看一眼，直接收进了镯子里，继续看季清给她做伞。

一个人如果能活得足够久，且足够无聊，就能培养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兴趣爱好来，季清起先也只是个纯粹的剑修，可惜后来战事平定，宝剑封刃，他无事可做，便开始琢磨起了其他的。

譬如戚池行走江湖常用的法器，基本都是出自他手，还有戚池虽然会收但是很少用的丹药，也都是他做的。

现在的季清依旧无事可做，戚池说要伞，他就能给她做出一把天地间最好的伞来。

三十六根伞骨劈好，他就开始往伞骨上打孔，看这架势，还是要做一把满穿的伞。

雨还没停，但戚池也不急着要，反正她现在有的是时间消磨。

伞骨倒是好准备，可满穿的伞要用针线数着孔穿过去，是件很耗时间和耐心的事。

伞骨的骨架已经做好，接下来就是伞面和缠线，季清问戚池：“你想要什么样的伞面？茶花的？”

戚池摇头：“山水图吧，不想看花了。”

山茶花还是什么花，她现在都不想看了，与其囿于一方天地去看花，不如去看看外面的山川江湖。

季清想了想，便将山河社稷图覆了上去。

山河社稷图内自成天地，思山即山，思水即水，四象变化滋养万物，拿来做伞面，也是够暴殄天物的。

不过既然要做，定是要做最好的，季清贴好伞面，便着手穿线。

上百个小孔都要穿上好几遍，季清还没有不耐烦，戚池便先无聊起来，胡乱围着季清的外衫，倚着他差点又睡过去。

还没睡着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王南枝的声音隔着门板便传了过来：“戚池！你在里面吗！”

戚池不想说话，也没有说话，但王南枝也不用她请，自己进了门。

一进门，看见没骨头似的倚着季清的戚池，她身上还披着季清的衣裳，王南枝顿时哑了声：“我来的不是时候。”

戚池看了眼季清手上的针线还有脚下的一堆竹屑，想不通她这话从何说起。

何况季清又不是把身上的衣裳脱给了她，而是拿了件没穿的，现在的季清分明衣冠楚楚，除了手上的针线和人设不符，分明还是外界那个凛然出尘的仙君。

怎么被王南枝说的好像他们两个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一样。

她懒懒抬了下眼：“你怎么来了。”

王南枝：“额……”

李洲白何析还有陆行持从她身后探出头来，依次朝季清行了礼，才道：“我们感觉你好像出事了，就过来看看你。”

戚池：“哦。”

戚池：“嗯？”

戚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