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走远了，戚池才顶着满头的稻草钻了出来。

凌恒干什么了，怎么就兴师动众了？还不让旁人说的？总不是为了那个破火山吧？

她拍拍小石头的头：“让你乱说话，人家要把你活剐了呢，知道什么叫活剐吗？就是在你活着的时候，用刀子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小石头听得脸色煞白，戚池笑嘻嘻地：“不用怕。”

小石头眨巴着眼，看起来快哭了，捏着戚池被撕得破烂的袖口，扁着嘴说不出话。

戚池慢悠悠地吓唬人：“毕竟你这么瘦，剐不出几片肉的，估计挨个二三十刀就断气了。”

小石头眼前一黑：“……”

他愣了好一会儿，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估计是把他这小半辈子都想完了，才扯了扯戚池的袖子，声音低低的：“等我死了，能把我埋小花旁边吗。”

戚池啼笑皆非：“好啊，到时候我还给你们两个重新买副好棺材。”

小石头蹲着地上，身子团成小小一团，看着可怜兮兮的，戚池笑着笑着，也笑不出来了，转而唾弃起自己的缺德。

两三百岁的人了，怎么还逗小孩儿玩，一点没有老祖宗的风范。

她把小石头拎起来：“好啦，不还有我呢么，天都黑了，我们找个客栈睡觉？”

小石头闷闷不乐：“不要，客栈好贵，我们回破庙。”

戚池试图挣扎一下：“我们不是有金子了吗？”

虽说现在已经换了银子和铜板，但住一间客栈也是绰绰有余的。可惜小石头心情不好，根本不听她的话，闷头往前走，戚池拉都拉不回来。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戚池自知理亏，只好跟他往回走。

一路走回了破庙，小石头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你会生火不？”

台阶都递到跟前了，戚池赶紧顺坡下驴，忙不迭点头：“会。”

她指尖一捻，一簇火苗乍然出现，只有豆大的一点，照亮了破庙的一角。

小石头稀奇地盯着瞧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个喷嚏——火苗就灭了。

戚池又捻了两下手指，这次连个火苗都没冒，只有一缕青烟悠悠上升，烫的她直吹手指头。

曾经能把火凝成凤凰的混世魔头大受打击，恹恹地收了手：“不会。”

小石头越发觉得这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了，他翻了个白眼，躺在草垛上蒙头大睡。戚池摸摸鼻子，在他旁边闭目入定。

灵力能用的不多，总是和元神续不上联系，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耗得起，就怕小石头等不起。

万一真被人抓到了，那些人先斩后奏宰了小石头，自己没有灵力，也只能干看着。

怎么办呢。戚池从入定醒来，有点犯愁。

正犯愁，忽听干草悉悉索索地响，她睁眼看过去，小石头抱着胳膊打哆嗦。

冬夜越发长了，也一日比一日冷，戚池不畏寒暑，但小石头还是肉体凡胎，今天光顾着跟她置气，也忘了去买两身衣裳。

戚池挪过去，握着他的手给他输了些灵气。

灵气入体，小石头暖和了不少，也不打哆嗦了，可他没继续睡，反而醒了。

他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坐起来：“我刚才梦见小花了。”

戚池不知道怎么接话，就撑着下巴听他讲，小石头也不需要她接话，自顾自地道：“她说她想我了，让我跟她走。”

这个戚池熟，她在池芮坟头的时候听过八卦，还没投胎的鬼找在世的人托梦，让活人跟着他走，如果活人同意了，那他就活不成了。

看来这小孩儿还挺清醒，没傻乎乎地跟他妹妹走，把自己这条小命抓得死死的。

她明知故问：“那你跟她走了吗？”

小石头摇头：“没有，我说我想活着。”

他垂着脑袋，低低地道：“我还想活着。”

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的戚池心一软，她巴不得自己早点死，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想活着，尤其是小石头这样，看着比她还没有存在的意义。

但她好像隐约明白了点什么，明白了为什么她愿意跟着小石头，哪怕吃不饱穿不暖，也愿意跟在他身边逗他玩。

她从坟地里被人拉回人世间，茫茫无所归依，只想就此了断。

可内心深处，或许她也是想活着的，也是想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的。

小石头没了妹妹，戚池的出现弥补了小花的空缺，而小石头的出现也给了戚池一点活下去的念头，所以他们两个没有明说，但都接纳了彼此的存在。

小花死了，但小草还活着。

她想了想：“那你活着的时候，我也先活一下好了。”

小石头瞪她：“我才不管你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