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上钩了，戚池便停了脚步。

一位年近中年的儒雅老爷追上来，恭恭敬敬地道：“刚才听姑娘吟唱，我只听懂了‘仙人’和‘长生’，我看姑娘气度不凡，莫不是仙家中人？”

戚池微微颔首：“不敢当，昔年虽曾游历仙府，但如今已非仙族门下。”

老爷明了：“那便是了。”

他道：“说来惭愧，在下有一个儿子，近来一直在寻仙问道，今日与姑娘有缘相遇，所以贸然相邀，想请姑娘到府上指点犬子一二。”

戚池笑笑：“仙道人道皆是天定，命里若无便不可强求，恕我不能指点。”

老爷犹不死心：“若真没有仙缘，我也不会和仙子遇见了，仙子只需到府中小坐片刻，若他真没有这个仙缘，在下绝不强求。”

小石头紧紧抿着嘴，双眼放空，假装自己是个聋子，听不见戚池的满嘴胡扯，免得露馅。

戚池仍旧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仙凡有别，若想求仙问道，便要拜入仙门斩断凡尘，父母家眷皆在此列，老爷也舍得？”

老爷默了一默：“若他真与仙道有缘，我们做父母的，总不能挡了儿女的前程。”

这句话不轻不重，却在戚池心上砸出来点说不清的滋味。

最难偿是父母恩，也不知戚从云如何了。

她颔首：“老爷爱子情切，我又怎会拒绝，但只见面，不收徒。”

老爷喜出望外，急忙在前面带路：“也好，仙子请。”

小石头虽然平时一直是张臭脸，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更没经过这种坑蒙拐骗的手段，他有点慌，不断给戚池使眼色，可惜戚池眼睛上蒙了布条，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她能感觉到小石头的紧张，便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捏了捏他的手，无声的安慰着。

到了张员外的府邸，张老爷立马安排人看茶，又让人请少爷过来，他问：“仙子可要更衣？我让人去准备。”

戚池道：“修道之人，不拘泥于外物。”

张员外肃然起敬：“是我见识短浅了。”

小石头在她身后翻了个白眼。

张员外又问：“这位仙君为何一直不说话？”

戚池道：“我是天盲，他是地哑。老爷多担待。”

张员外咳了一声，略有些内疚：“是我冒犯了。”

张渐成匆匆而来，入门前又正了正衣冠，才正式推了门：“父亲，您说的仙人在何处？”

仙人本仙咳了一声。

她没有收敛容貌，外人看来还是一身破旧里衣，上面还沾着小花的血，脸上还带着泥，虽然身姿挺拔清秀，但从哪儿看，都看不出仙人风范来。

哪有仙人会带着一身的血和泥招摇过市的，也就张员外好忽悠，能信了戚池的鬼话。

但张渐成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客气地道：“姑娘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来骗钱的。

戚池不好实话实说，便勾了勾手指，张渐成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直到离戚池一步之遥才停下。

张渐成一边挣扎，一边震撼，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在这个瞎了眼的小姑娘跟前毫无反抗余地，瞎了眼的怕不是自己。

她虽然蒙着眼，却能清楚知道张渐成在何处，而后伸手捏了捏他的根骨。

张渐成被她刚才那一手给收服了，又被她捏得面红耳赤：“仙……仙子，请自重！”

戚池：“？”

她不就碰了碰他的肩膀手臂吗？至于吗？

作为两百多岁的小老太婆，戚池对自己的为老不尊毫无所觉，语气平平：“根骨不错，有修仙的潜质。”

张渐成眼睛亮了一亮：“当真？”

戚池颔首：“当真。”

张渐成有些激动：“那如何才能修道成仙？”

戚大仙仰头望天，做高深莫测状：“情真则明，心诚则灵。”

张渐成：“我心诚，绝对心诚。”

他招了招手：“小小薄礼，还请仙子笑纳，只求仙子指点。”

小石头没见过这么多金子，眼睛都直了，他忙不迭地低下头，生怕自己漏了怯，连累戚池被拆穿。

戚池蒙着白布，看不见托盘上放了什么，她也没接，似笑非笑地道：“张公子倒是出手阔绰，不知我真假就能相赠十数两黄金，也不知这旱灾之年，张家有多少家底够你挥霍。”

她说的不大客气，张渐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戚池见好就收，隔空取了一锭金子在手上，丢给身旁的小石头，然后朝张渐成微微笑道：“可否备副朱砂笔墨。”

张渐成立刻请人去准备。

戚池又道：“请暂避。”

屋内的人立刻都退开。

等屋里的人一走，戚池便把布条摘了下来，给自己绑了个马尾，没再继续装神弄鬼，笑嘻嘻地：“一两黄金，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