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也不曾想天子竟会如此破格赐下,着实一惊,继而马上推拒:“臣不过是长安一小官,先前行事,也不过恪尽职守而已,实在担不起如此厚赐,受之有愧,还请陛下收回所赐之物!”
王越听着都有点惋惜——那可是金鱼符,天子赐下的三品准入证啊!
此人却能不假思索便出言推拒,倒真是有些难得了。
嬴政更欣慰于其品性,却还是道:“朕既赐下,哪里有再收回的道理?你若当真觉得受之有愧,那就回去好好想一想,该做些什么,才能问心无愧的佩戴它。”
陆崇还要再说,嬴政却摆摆手:“好了,无需多言,退下吧!”
董昌时因为自家子侄不肖,当初与天子争夺优伶而闹出了这场风波,此时便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低垂着眼一言不发,李淳自觉方才说的已经够多,此时也缄默不语。
只有王越摇着尾巴,娴熟的开始舔:“君明臣直,是社稷之福,百姓之幸啊!”
又夸陆崇:“如此忠耿的臣下,也难怪陛下看重,特特赐下金鱼符了!”
嬴政矜持颔首。
只有空间里的皇帝们看透了一切。
雾草,是谁在画饼?
好刺眼!
……
出了御书房,王越甩开董昌时与李淳,趾高气扬回中书省去。
李淳则与董昌时结伴而行,低声道:“你别怨我将你的功劳扣到陛下身上,陆崇此番回京,显然是当今有意千金买马骨,日后也必定要委以重用,他出身武举,日后多半也要凭借征战之事出头,你为宰相,不好与之过多牵扯。”
董昌时洒脱一笑:“我岂是量小之人?你千万别小觑了我!”
李淳也笑了起来。
待到是日当值结束,出宫返家之时,李淳却在必经之路上遇见了陆崇。
他着常服圆领袍,衣袖收紧,英气勃勃,见了李淳,忙下马见礼:“今日御书房内,多谢令君为卑下周转,陆崇在此谢过!”
李淳赶忙叫他起身:“些许喉舌功夫罢了,如何值得如此?你好生当差,尽忠职守,也算报答我了。”
陆崇应了一声“自当如此”,又道:“当日之事,我心知乃是董公暗中襄助,不胜感激,然而时局若此,冒昧登门,只怕会叫董公徒添烦恼,还请令君代为转达卑下感激之情!”
李淳听到此处,才真是有些讶异了,继而回神,道:“此事你既知道,也便罢了,只是不要在外面提及了。当日之事,士先也很懊悔,说若非董家子孙不肖,岂会闹出这种丑事?你不过秉公执法,又何罪之有?而此后你这无过之人却须得离京避难,更是莫大讽刺……”
就这桩旧事,他同样心有所感,难免多说了几句,陆崇便只肃立一旁,默默听着。
李淳见他身量挺拔,周身一股行伍间独有的悍烈之气,同长安子弟久在酒色之中的颓丧迥然不同,着实喜欢,当下语重心长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无论日后你走到了什么位置,都不要忘记当初面对宗室和宰相子侄,都敢秉公执法的自己啊!”
陆崇正色拜道:“谨受教。”
……
同李淳辞别之后,陆崇回到自己新近租赁的那座两进府邸中去。
将将进门,便见妻子身边的婢女焦急的等在门口,见他回来,赶忙上前:“主君,有客人来了!”
婢女将两手合围起来放在嘴边,小小声说:“宫里来的!”
陆崇脚下一顿,继而猛地加快了步伐。
等到了稍显简陋的正厅,便见一个年轻内侍正同妻子张氏寒暄,看他回来,含笑起身道:“陆军事回来了?”
陆崇客气的应了一声,又问:“中官来此,有何贵干?”
那内侍道:“奴婢是代天子来此,给陆军事送东西的。”
陆崇心下愈发奇怪:“我出宫之时,已经将天子所赐诸物领了回来。”
内侍道:“陆军事领回来的,是天子所赐之物,奴婢送的,是天子个人所赠。”
张氏在旁,轻声道:“夫君,这位中官送了一份邢国公、领左骁卫将军苏湛苏将军的名帖过来。”
陆崇自然听闻过那位赫赫有名的北境战神,并心向往之久矣,闻言当即心神一震,头脑轰鸣:“这……”
那内侍见状,彬彬有礼道:“陛下说钱帛都是身外之物,而陆军事只怕也并非贪慕官禄之人,恰逢邢国公在京师,便叫他登门拜访,讨教一二吧,良才美玉相遇,或许两人都能颇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