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其姝反问她:“周国的皇后会为了国家做些什么呢?”
云葳略加思忖,便将从前孝和皇后在皇后之位上所做的事情讲了出来。
亲蚕礼,宽抚命妇,褒赞功臣家眷,以国母的身份收养战死沙场的将士儿女,乃至于出宫抚慰上了年纪的老人,组织命妇们为出征将士募集军资,不一而足。
卫其姝听得默然,良久之后,又问:“周国的百姓,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云葳同样事无巨细的讲给她听。
卫其姝神色起初还算平静,听到最后,那双秋水一般的眸子里却闪烁起一种堪称明亮的光彩来。
她站起身来,郑重的向云葳行礼:“您既知晓宫廷之内的礼节,又通晓黔首农桑之事,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先前如此轻慢的对待您这样的人,真是太过于失礼了!”
云葳顺势扶住她的手臂,将人搀起:“我却觉得,对于当下之事而言,这些小礼,是远比不上大义的。”
她郑重其事道:“周国东出,势不可挡,郑国的百姓同样困苦于腐朽的统治,应该是一拍即合才对,怎么会互相视为仇敌呢?我今日前来见您,就是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卫其姝眼底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迟疑。
她动作很轻的摇头,语气也有些艰难:“我是郑国的皇后,卫氏一族世代为郑国臣,我不能这样做。”
云葳看出了她的犹豫,也明白她的心事症结所在。
“您是觉得,郑国的天子尚且年轻,未必没有来日,或许哪一日他想通了,就会如同我国天子一样一鸣惊人吗?”
卫其姝没有回答。
而此时此刻,这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云葳近乎失礼的笑出了声。
卫其姝为之蹙眉。
而云葳神情讥诮,毫不客气道:“事到如今,您怎么会对一个痴愚之人保持有这样的期待?”
“我国天子诚然曾经恋慕美色,荒废朝政,但是在那之前,他也是诸国闻名的英主!而郑国天子——说的不客气一些,即便是在之前,他有意励精图治的时候,也算不上有多英明吧?”
“一个君主,在前朝无力平衡朝局,在国内不能改革吏治,好,就算这些都需要天分,他无力为之,那他总能做一个好的丈夫,起码,对于帮助自己稳定皇位的妻子给予相当的尊重吧?”
“请您回答我,这样基本的为人准则,他做到了吗?”
卫其姝垂下眼睑,用沉默回答了她。
云葳于是摊一摊手:“既然如此,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
云葳与公孙仪带着卫其姝的亲笔书信去见卫钊。
这一次,却是公孙仪亲自上阵,开口便是一句:“将军心里,到底是这郑国的社稷要紧,还是郑国的百姓安居乐业要紧呢?”
卫钊因此生生将那句马上就要出口的把这二人拖出去斩了咽了下去。
公孙仪遂趁热打铁:“我国陛下请我代为转告,若卫将军深明大义,愿意倒戈相向,则日后仍旧可以做个富家翁,回归祖地,安养终老。而我大周吞郑之后,对待两国百姓绝无优劣之分,赋税也好,劳役也罢,一碗水端平,若违此言,人神共戮之!”
卫钊听得冷笑:“竟然不许诺我高官厚禄?”
公孙仪坦然道:“如若将军果真需要这些的话,又怎么会坚守西关多年,甚至于在朝廷停止拨款之后,自行筹措军资?”
卫钊听得默然,许久之后,才道:“我的女儿其姝,是陛下的皇后,我与他有着翁婿之情……”
公孙仪略微停顿,云葳却在此时接了下去:“您觉得,郑国天子真的有把您的女儿当成相伴一生的妻子来对待吗?”
卫钊知道,这位女客人是在间接的告诉他,你女婿对你女儿其实也不怎么好。
他自己也明白,只是难免要为自己的君主分辩一句:“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云葳打断了他的话:“那么,卫将军,你知道你的女儿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子嗣吗?”
卫钊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痛苦来:“后宫本就跟朝堂之事息息相关,我又领兵在外,陛下难免要有所平衡……”
云葳脸上的嘲弄之色因此变得显著起来。
“如此说来,我倒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呢。”
她笑吟吟道:“你们郑国的君主,可真是奇怪啊。”
“知道国家处于四战之地,岌岌可危的时候,他想不到自己要做一个合格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