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丈和蔼笑道:“没有今日之事,陛下看府上便会顺眼了吗?这是朝局之争,并非私怨,他不会搞无谓的株连。傻孩子,丈夫对你不够温存,儿子又天生蠢笨,我再不管你,谁管你呢?”
皇后听罢眼眶一酸,热泪滚滚流下。
“……也,也不用说的这么过分吧。”
皇长子有些不情愿:“外祖父,父皇是过于冷硬了些,但是我……”
“蠢货,滚!”
国丈忍无可忍道:“若你有六皇子一半的天分,哪怕是十分之一的天赋,我女孩儿也不至于此!”
皇长子:“……”
皇长子震惊又委屈的看着他:“外祖父。”
皇后苦中作乐,反倒笑着劝慰父亲:“这孩子是没有天分,也是我没教好,事到如今,便也不必再责备他了。”
国丈意兴阑珊的摆朝蠢外孙摆手:“你回去吧,什么都别管了,陛下不传召你,你就只管在自己宫里安生待着便是。”
皇长子又是疑惑,又是委屈的离开了。
……
宋王世子回到王府之后,便先去同父亲请安。
彼时宋王正坐在廊下逗弄两只鹦哥儿,见儿子来此,微觉诧异,继而失笑:“看起来,今日的宴上仿佛发生了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宋王世子遂将今日之事说与父亲听。
宋王听罢不置可否,只说了句:“六殿下诚然有英主之才,怪道陛下看重他。”
又问:“还有旁的吗?”
宋王世子道:“徐国公向来稳妥,饶是近来皇后与皇长子失势,大不如前,也仍旧待国丈一系甚是恭谨。”
“这是昌华的福气,也是徐国公府众人的福气,”
宋王如此点评一句,又问:“还有吗?”
这一回,宋王世子迟疑几瞬之后,才道:“宰相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是暗潮汹涌啊。中书令李炎不甘心居于人下,有谋求首相之心,但江茂琰深得帝心,哪里是能够轻动的?”
“只看同为宰相,江茂琰却连六皇子素日里如何称呼陛下都一清二楚,李炎却一无所知,便可见一斑了。”
江茂琰虽是首相,但也决计无法在皇帝身边安插人手,详尽到知道六皇子每次见驾如何称呼皇帝,能够知晓此事,除非是皇帝自己出言透露。
而皇帝又会以一种怎样的语气和心态,同首相说起儿子对自己这个父亲的隐隐冷淡?
玩笑,揶揄,还是无奈?
至少,是一种相对轻松的氛围。
君臣之间的默契与感情,透过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便可有所窥探。
这是李炎所不能比拟的。
宋王轻笑一声,逗弄着悬挂在廊下的鹦鹉,问道:“那么在席间,李炎有没有替六皇子说话?”
宋王世子略微思忖几瞬,神情微动:“有。有人出面状告公孙仪,是李炎为其张目。”
宋王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是啊,这朝堂之上的风,是永远都不会停止的。”
……
而出乎今日国丈府上诸多宾客预料的是,出了国丈府的大门之后,六皇子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春风得意,反倒颇显凝重。
对于他来说,从这一刻开始,战争的大幕才真正拉开。
嬴政率先往他在国都的行馆中去,听命于他的数名门客早早得了吩咐,俱都已经等候在此。
公孙仪居左,张良居右,严肃、严格兄弟二人牢牢地占据了这二人下首的位置,其余人则依序排列两边。
嬴政进门之后,便换了一副表情,愠色外露,眉头紧锁。
“公孙先生!”
他当头喝道:“我让你去清查贵族不法之事,归正国都风气,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打着我的幌子给人网罗罪名,攀咬无辜,威逼利诱,屈打成招,错非今日在国丈府上听颍阳侯说起此事,我几乎被你蒙在鼓里!”
话音落地,满座皆惊。
公孙仪这个当事人最先愣住——这都是六殿下你吩咐我去干的啊。
至于不择手段这种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事情办成了不就行了?
然而顶尖政客的政治素养让他很快从六皇子口中提取到了最要紧的讯息——这些对自己不利的言辞是从颍阳侯嘴里传出来的,而六殿下则是在国丈府上听了这席话。
六皇子与皇后的关系,公孙仪心知肚明,而他秉性中的狠辣与果决,更在高陵侯府展现的淋漓尽致,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在敌方势力范围之内对他要打击的人群说的话奉为圭臬,然后到自己面前来大发雷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