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嬴政就在这时候悠悠的笑了起来,向皇后道:“娘娘既然出了宫,今日又是国丈寿宴,何不入宴同饮?”
又歉然笑道:“国丈好好的做寿,倒是被我这个不速之客给搅扰了。”
众人心下百感交集,无言几瞬,纷纷出声恭维,为他转圜。
嬴政笑着摆摆手:“有错就是有错,自然该罚。”
他手掌半握,屈起指节扣了扣桌案,彬彬有礼道:“大兄,快来为六弟斟酒,我自罚一杯!”
让我来为你做奴仆该做的事情?!
皇长子身体一震,几乎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由自主的露出不胜屈辱的神情来。
皇后的目光淡淡在他脸上扫过,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的道:“去。”
皇长子:“……”
皇长子忍辱负重的站起身来,忍辱负重的走过去,忍辱负重的像个酒吧小妹一样倒了酒,想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席位还被母亲占了。
他委委屈屈的站在了皇后身后。
嬴政却没有再分半个眼神给他,神情自若,环视四遭一圈,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手向众人示意见底的酒盏。
“这事儿过了。”
最后丢下这么一句话,他搁下酒盏,从容起身:“诸位慢用,告辞了。”
第213章
六皇子走了, 不带丝毫留恋。
伴随着他的离去,这场宴席好像也变得没意思了。
贵族们心思各异,你来我往的用眼神交换着信息, 心里边转着再多的主意,也因为此时人多眼杂,而无法宣之于口。
宰相们呢, 在经过今日之事后,已经很能够理解皇帝为何要违背祖制,亦或者说是当下的公序良俗, 不立嫡长子,却要立齿序居后的庶子了。
倘若当真为了拥护所谓的宗长制度而将皇长子推上高位——
想到此处,宰相们下意识的去看尤且面露茫然,脸上带着清澈愚蠢的皇长子, 都觉眼前一黑。
皇长子到现在都没怎么回过味儿来, 只是懵懵的想今天这算是怎么回事?
母后给六弟下毒,六弟察觉之后, 又带着人来外祖父的寿宴,但是他并不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而高抬贵手放过了我们?
啊这……
这事儿父皇会不会知道啊?
肯定会的吧?
我跟母后——尤其是母后, 是不是要吃瓜落儿了?
今日发生的惊变太多,以至于此时此刻,国丈才察觉到皇后今日出现在此地极为不妥。
倘若皇帝开恩, 令皇后出宫为自己贺寿, 府上应该早就知道消息才是,何以如此匆匆?
再去想皇后为何离宫, 心里便有了几分不祥的猜测。
他低声问皇后:“今日之事,陛下……”
皇后苦笑着吐出四个字来:“乐见其成。”
国丈眉头略显愁苦的拧起了疙瘩。
寿宴还要继续, 但显然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这上边了。
皇长子拄着拐站在皇后身后,以一种“虽然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母后居然让我像个奴仆一样侍奉六弟我好生气”的姿态愤愤不平的咬着牙。
然而此时此刻,谁还会在意他?
众人食不知味的用了饭,终于四散离去。
皇长子脸臭了很久,见没人理他,只得讪讪的温顺起来,小声问神色凝重的母亲:“母后,孩儿打算回宫去了,您是同我一起,还是多同外祖父说会儿话再回去?”
国丈几乎要叹息出声了:这傻孩子,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皇后离宫出现在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啊。
皇后嘴唇微动,想要说话,却被国丈抬手制止了。
他告诉皇长子:“你母亲身体不适,要在家里住几日,堂儿,你且自行回宫去吧。”
皇长子终于察觉到了几分不妥:“母后身体不适?”
他有些担忧的看了过去,见皇后眉宇间仿佛笼罩着一股愁绪,倒真的信了几分,只是顿了顿,才有些不解的说:“既然如此,更应该回宫去啊,天下之大,哪有比太医医术还好的?”
皇后也是苦笑:“父亲,我还是回去吧……”
国丈抬起手来,坚决的制止了她。
他先告诉皇长子:“你母亲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又劝女儿:“何必呢?到了现在,陛下还会因为所谓的宫规来对你施加惩处吗?深宫诚然富贵,但要说亲切舒服,到底还是母家更好吧。”
做别人家的宗妇,即便是皇家宗妇,又哪里比得过在自家做女儿的时候舒服自在呢。
皇后与皇帝年纪相仿,人到中年,性格又刚强坚韧,却因为父亲这几句话而泪湿眼睫:“女儿只怕,怕因此牵连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