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马上就要让人把这个骗子赶出去,对方却在这时候不慌不忙的抬起手:“嗳,子房且息怒,你看,六殿下不就很冷静吗?”
张良忍怒坐了回去。
嬴政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忽然间觉得很有意思。
公孙仪并非黄老家的学者,却能够伪装骗过张良这样的黄老家赫赫有名的后起之秀,又岂会是寻常人物?
而张良未必意识不到这一点,之所以如此动怒,除去被欺骗的恼火之外,未尝也没有借此机会与这个充斥着冒险精神的家伙彻底分割开的意思吧!
而严肃作为矛盾之外的第三人,他的想法和立场,不也很有趣吗?
而这种无时无刻不在变幻的关系,就是政治这东西的魅力所在啊!
嬴政想到这里,眼底不禁流露出一丝兴味,当下微微收敛起笑意,问公孙仪:“子房说的不错,公孙先生确实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公孙仪起身行礼,徐徐道:“殿下容禀,在下姓公孙,单名一个仪字,治纵横家,愿为殿下门下牛马走!”
一席话说完,便不慌不忙的将身上那件宽袖大袍脱掉,露出内里窄袖的利落衣袍,继而又将下颌处那三缕用以伪装的胡须撕下,最后还不忘散开头发,重新换了个发型。
经此之后,他身上那股子黄老特有的仙风道骨立时就消失无踪,而双目炯炯,面带笑意,其精神之振奋,却要胜过先前数倍。
张良先前的怒火多半是演的,这时候眼见他面不改色的走完一整套流程,那怒火倒平添了七八分真:“公孙先生,从见面到现在,你有说过一句实话吗?”
公孙仪笑眯眯的看着他,说:“有哇。”
张良冷冷的道:“愿闻其详!”
公孙仪:“我真的叫公孙仪。”
张良一时气急,拂袖不语。
名仪,治纵横家,又如此的能屈能伸。
嬴政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
“我远远就看见一个流氓在横强,走近一看,原来是我秦国相邦……”
第199章
皇长子心里很郁卒, 很不舒服。
跟老婆打架,心里很郁卒,很不舒服。
打架打输了, 心里更郁卒,更不舒服。
打完架之后母亲勒令自己称病,不得随意外出, 心里更郁卒,更不舒服。
再听说父皇居然如此偏爱老六那个老六,将从前只有自己拥有的殊荣赐给他——皇长子岂止是不舒服, 简直是恨不能去皇帝面前贴地蠕动、暴起咬人了!
凭什么啊!
区区一个庶子,也配与自己并驾齐驱!
依照他那个没受过委屈的性格,即便畏惧父亲,闻讯也该去大闹一场的, 偏生皇后下了死命令, 让人把他看住,好好在殿里养病, 至于老六那边,也只是劝他宽心,说她会处理的。
皇长子也只能郁郁的被困殿中, 心想:母后从来没骗过我,说是有办法收拾老六,那就一定有办法!
因为太过无聊, 他又忍不住开始想:母后会怎么对付他呢?
直接找刺客把他杀了?
还是说用大义名分来压倒他?
肯定不会出问题的吧?
皇长子陷入到惆怅当中, 难以自拔。
……
“我以为殿下当前的形势,看似鲜花锦簇, 实则已经危险到了极致!”
公孙仪落座之后,便是一句霹雳, 眼见着震得张良和严肃严格这几个年轻人陡然变色,心下不禁添了几分自得,再看主君六皇子神色平和如初,却不自觉的为之凛然起来。
他收起因才能而生的傲然,正色同嬴政分析:“殿下有强势的母家,亦或者是强国作为外援吗?”
嬴政摇头:“没有。”
公孙仪又道:“殿下在朝堂之上又有多少援手呢?”
嬴政道:“一无所有。”
公孙仪遂道:“殿下如今看起来声势浩荡,其实倚仗的也只是陛下的信重罢了,今日有诸多各国不得志之人来投,他们所看重的也未必是殿下,而是周帝独独对您显露出的这份比拟、甚至于超越皇长子的偏爱……”
“可是人心尚且易变,更何况是君心?陛下今日能给,来日也未尝不能收回,到那时候,今日因势而投的人,只怕霎时间就会作鸟兽散!”
严肃闻言摇头道:“我以为公孙先生说这些话,有危言耸听之嫌,陛下若非是看重殿下,又怎么会让我们兄弟二人侍从?”
公孙仪正色道:“令皇子征召侯爵之子为门客,这件事听起来固然荣耀,可是两位公子既非英侯本人,也没有在朝堂之上担任职务,即便为殿下所用,又能如何?空中楼阁罢了,中看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