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心头一跳,缄默几瞬,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因为皇帝的年龄就在这里摆着,时间说的太长亦或者太短,都很容易露馅。
只是如此一来,会不会引发出新的问题?
朱允炆心下还在忐忑,那边厢皇帝已经连珠炮似的问了出来:“你爹是哪一年驾崩的?”
朱允炆瞬间就卡住了,然后飞速反应过来,编造了一个年份过去。
皇帝不假思索便道:“你是多少岁登基的?”
朱允炆心里边已经打起了鼓,却还是强逼着自己继续编造着说了个数字。
不曾想皇帝却在这时候杀了个回马枪:“你爹总共在位多少年?不要想,马上说!”
“你身为人子,又是后继之君,旁的也就罢了,此事岂有不知之理?!”
朱允炆为之变色。
下一瞬,皇帝的鞭子就抽了过来:“你这畜生,果然心怀不轨!”
朱允炆还没回过神来,身上已经连挨了几鞭,满地翻滚,痛哭求饶。
皇帝举步近前,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肩头,厉声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蓄意撒谎?!”
朱允炆眼珠一转,还没等脑海里的狡辩成型,就觉皇帝踩在自己肩头的那只脚在发力:“再叫我见到你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我立时就用刀给你挖出来!”
朱允炆几时见过这等局面,且忧且怕,胆战心惊,痛哭着吐露了实情:“皇爷爷恕罪,孙儿再也不敢了,孙儿是怕您知道了真相要伤心啊……”
皇帝脸色一白:“什么意思?!”
朱允炆哭道:“天不假年,父王还未登基,便早早薨逝了啊!”
皇帝如遭雷击,身形猛地一个踉跄,亏得一直如影子一样守候在旁的严钊眼疾手快,上前去将其扶住。
皇帝尤且不敢置信:“太子早早薨逝……”
这个先前一直不露任何破绽的至高天子终于显露出几分脆弱,继而红了眼眶,发狠一鞭子抽了过去:“胡说!你这孽障,居然敢如此诅咒你的父亲!”
先前打过去的时候,他好歹留了手,此时却是惊恐激怒之下,全力而发。
朱允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能发声分辩。
皇帝还要再打,却被严钊拦住:“义父。”
他攥住皇帝的衣袖:“把他打死了,之后的事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帝转过头去,目光有些无神的看着他,手里的鞭子无力的掉在了地上。
他精心教养的儿子,委以重任的储君,还没等到承继大位,便先一步离他而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岂能不痛!
“混账啊,”皇帝眼里有了几分泪意:“你怎么忍心就这么抛下你爹走了啊!”
他老泪纵横,又连骂了几声混账。
严钊见他情绪有些失控,赶忙将人搀扶到上首去落座:“您且在这儿歇着,剩下的,便叫孩儿来审吧!”
皇帝无力的瘫坐在龙椅上,怔然的点了点头。
严钊见状,这才到朱允炆面前去,代皇帝继续发问:“太子因何亡故,享寿几何?”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朱允炆哪里还有继续隐瞒的必要?
便也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严钊又问:“如此说来,待到东宫薨逝之后,你便成了皇太孙?待到皇爷驾崩,你又承继遗诏,登基称帝?”
朱允炆小心翼翼道:“正是如此。”
严钊道:“彼时你年纪尚轻,顾命大臣都有谁?”
朱允炆犹豫了一下,才道:“方孝孺、齐泰、黄子澄。”
莫说是皇帝,连严钊闻声之后,都不由得眉头一跳。
“怎么都是文官,却没有武将出身的老臣?”
朱允炆一时无言。
再见严钊拔刀出鞘,不得不按捺住满心苦闷,低声道:“皇爷爷晚年,武官颇有悖逆不法之人,如凉国公蓝玉,如颖国公傅友德,如宋国公冯胜等人,都先后被赐死……”
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落地,严钊听得心惊肉跳,复又逼问:“听你所言,仿佛除此之外,还有多人被赐死?”
虱子多了不怕咬,朱允炆索性老老实实的讲了:“再譬如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舳舻侯朱寿、定远侯王弼、东莞伯何荣及吏部尚书詹徽……株连甚重,有数万之多。”
事情牵扯甚大,严钊不由得转头去看皇帝。
而皇帝又岂不为此而颇觉惊痛?
这里边的许多人,都曾经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啊!
若说是纯粹的谋反,他是不肯相信的,八成是为了叫这小子登基,迫不得已清洗朝堂。
而除此之外,他却也另有一事想要开口,只是话到嘴边,转了几转之后,以他的胆色与气魄,竟然畏惧到不敢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