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起身招呼:“裴少监,这么巧啊?”
裴仁昉瞟了他一眼,向他行个礼,又同燕鸿问候:“申之兄。”
燕鸿有气无力的还了个礼。
裴仁昉倒是因此多看他几眼:“申之兄好像没什么精神啊,可是身体不适?”
燕鸿郁郁道:“不想上班,不想没有俸禄的上班……”
他木然的转过头去,看向裴仁昉,喃喃道:“裴少监,我听说你近来格外勤勉,廷尉官署里别的人都下值了,就你还留在那儿,继续忙活近两个时辰才回家?”
裴仁昉心下戚然,倒真是在他旁边坐下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燕鸿又问:“我还听说,裴老太傅老当益壮,即便上了年纪,又无俸禄,也勤勉于事,为朝廷奔走?”
裴仁昉便又替祖父幽幽的叹了口气。
燕鸿替她倒了杯酒:“来,咱们一起喝一个!”
裴仁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紧接着就听燕鸿絮叨:“不能再这样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呜呼哀哉,食少事烦,岂能久乎!”
裴仁昉苦笑道:“这是陛下定的规矩,你能叫他回心转意吗?”
燕鸿却道:“也未必就一定不能啊。”
他悄悄在裴仁昉与巴陵王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到第二日,巴陵王早早就到了司农府,把近来棘手的那些卷宗整合出来,叫侍从捧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宣室殿去了。
朱元璋见了他,便露出一点笑容来:“皇弟来了?”
又吩咐人看茶。
巴陵王满面笑意,一份份的将司农府的卷宗呈上:“皇兄且看……”
就这么从清晨一直探讨到午后,因为事情繁多的缘故,两人连水都没顾得上喝几口。
巴陵王就说了三分话,剩下的七分都叫朱元璋说了,可即便如此,巴陵王也觉得嗓子快要冒烟了。
长时间案牍劳形,他颈椎有些受不了,站起身来活动一二,骨头都在嘎巴作响。
他就此告退。
紧接着裴仁昉就顶上了他的缺。
进门之后,她手持奏疏,故作讶然之态:“臣来的不是时候……”
朱元璋狼吞虎咽的将手里边的包子咽下去,继而道:“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又从午后无缝衔接,一直劳碌到了傍晚时分。
燕鸿就在这时候出场了。
朱元璋将他派遣到尚书台,便是有意以他来分潘晦的权柄,后者虽心知肚明,却也有了急流勇退之意,故而在台中行事之时,对于燕鸿诸多提点历练。
燕鸿借着这个机会,全都拎到天子面前来了。
经了这些天,他算是看明白了——当今天子是个抠门精,还是个标准的权力怪物,只要能握在手里的,他就一定不会松开。
他带着公务前去,但凡有一口气,天子就会把他留住,他们这个反996团体有数人,天子却只有一个人,车轮战术之下,燕鸿不相信天子会是获胜的那一方。
等天子能够体会到劳碌之苦后,他再诚惶诚恐的上表请罪,巴陵王硬撑着要去窦太后面前厚颜无耻的刷刷脸,请皇嫂帮忙说情,再有裴仁昉的老师耿彰跟裴老太傅帮着敲敲边鼓,何愁大事不成!
这天晚上,燕鸿借着探讨公务的由头,一直在宫里待到了宫门即将落钥的前一刻。
计划通√
待到次日,又换了反996小组里别的人去当车轮。
朱元璋精神奕奕。
又一日。
朱元璋精神奕奕。
又又一日。
朱元璋精神奕奕。
巴陵王跟燕鸿眼下青黑,双目无神,几乎是脚下打着飘,进了一豆九吃。
想要天子高强度的工作,那必须要师出有名,如果故意拿些鸡毛蒜皮的事项去没事找事……
窦大将军 is watching you!
这也就要求他们在用工作去折磨天子之前,必然得先折磨自己一回,列出点靠谱且言之有物的东西才行。
可是……可是!
为什么他们数人联合起来车轮战,居然都卷不过天子啊!
燕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阴惨惨的冲着巴陵王笑:“小扑街,你输得不冤枉啊!”
巴陵王:“……”
裴仁昉在旁问了句:“还要继续吗?你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战略?”
燕鸿没好气道:“还继续个屁啊,咱们几个脸儿都绿了!陛下果真是天选之人啊,如此数日之后,竟然还是精神振奋!”
他们几个人暂且偃旗息鼓,朱元璋却不肯作罢了,见他们不曾再来请见,反而主动宣召他们过去:“几位爱卿日前如此勤勉,何以近来忽然又惫懒起来?这可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