絜世蛊(6)
不寻不等,时机一到,立即行动,功成即归,不允逗留,违者,军令处置,严惩不贷!
此令适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萧墨究竟是被雪潮推到了山下,还是被掩埋亡故,丘作等人不得而知。而军令之下,他们不能去寻。
“副将……”小兵神色沉重。
如今时机已经成熟,萧副帅却没有回来。
丘作抹了一把脸,偏头问:“陈汉,东西准备的如何了?”
“禀副将,已经备齐。”
商议好的动手时间定于除夕,萨满教不过春节,但前线兵营的将士们还有着这盼望,大萨满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时间偷袭,所以此行,他们这支军,必要一举吞下萨满补给,全数焚灭萨满粮草!
霜雪路上,离帅未归。
天色渐晚时,风雪竟渐渐小了。
丘作猛然锤了自己胸口一拳,七尺男儿,铁骨铮铮,却红了眼眶,身后步来的三位将领亦是如此。
“天助我军!!弟兄们,抄家伙!!!烧了蛮子的粮食,让萨满教吃土去吧!!!给前线放场烟花,让将士们过个好年!!!”
冲天的炫丽烟火,昭示着一场战役的收尾,和江山的新生。
这场雪峰奇袭,注定载入史册。
巨响之后,万籁俱寂。
长矛在翻滚时候便不见了一把,混乱中萧墨抓住了盾带,死死缠在了手臂上,幸运至极地在雪下撑出了一片空缺来。
萧墨试着用长矛各方戳刺,往下雪层愈厚,深入愈艰,往上应当要轻松些,抱着这样的想法,萧墨朝着自己判断的上方开始挖雪。
冰寒刺骨,萧墨猜自己大概是带着盾翻滚,身上一路被磕磕绊绊,恐怕受了不少伤,此时他浑身密密麻麻开始泛着痛楚,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
“好冷……”
“昭……”
天色渐晚,除夕夜时正是千家万户辞旧迎新的日子,无玄猛地从梦中惊醒,一身衣袍沾染了霜露,寒意彻骨。
萧瑟荒芜的四景,无玄忽然想起来自己身处何方。
天色已晚,已经没人守门了,无玄起身,没管这椅子,没有火折子,也没有火柴,更没有宫人来点灯烛,只能摸着黑走到了东宫的寝殿。
东宫寝居里,无玄一进门就被熏香的味道冲了鼻子,地板上竟铺着厚厚的羊绒毯。
无玄咋舌,岂有此理,奢侈。
数万将士在边关吞雪啃草,穿着单衣寒甲冲锋陷阵,这京都权贵却如此奢靡浪费。而他不知道,现下这东宫已经是极为苛待了,没有火炭,没有暖炉,连灯烛都没有供上一支。
双目适应了黑暗后,无玄走到床边,把衣袍脱下来挂到了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躺到了床上。
拍了拍这蚕丝被,无玄心里叹道:这被子暖是暖,可惜太过蓬松,不好搬运,也贵得承担不起。
想到这里,无玄又笑自己是个穷货郎想皇帝的金扁担。
也不知……边塞究竟怎么样了。
西兰国,在中原絜氏阖家欢乐的时间里,这里正发生着政权的交替,一切动乱已经开始收尾。
“莫离。”
“阿琢。”
萧莫离和萧明璧看着对方,萧莫离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伸手把他揽在了怀里。
萧莫离,亦或应该称之为西阑新王——兀哈斯纳,他把脸埋在萧明璧肩上,声音嘶哑地对他说:“阿琢,我们成功了。”
萧明璧笑了笑,拖着他的脸颊,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温声道:“辛苦了。”
萧莫离只是笑,然后说:“阿琢,你能过个好年了。”
西阑本就争端不绝,然而任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登上王位,横扫其他继承者的,竟然是一个多年失踪的不受宠的混血儿。
兀哈斯纳的生母是个被前任王抢来的中原美人,兀哈斯纳身上除了一双异色的眼睛和微卷的头发,其余完全继承了中原母亲的美貌。
也正是因此,他幼时在西阑这处受欺负颇多,十六岁那年随军出行偷偷跑出,随着中原商队浪迹,直到他遇到萧明璧。
当年萧家本是忠臣之后,萧明璧的家父为内阁首辅萧珏,萧明璧刚及弱冠,与其长兄萧明瑿二人,才气名满京城,其长姊萧明月更是身居一国之母的后位。
当年的京都,谁人不知萧家权势。
不料,萧珏遭庸人构陷,萧明月于宫中自尽,百年传承的萧家竟然一夜倒台。
先皇昏庸猜忌,不做彻查便拍棺定论,甚至动□□厉风行,乃至朝中上下一片心寒,萧家被冠上逆贼之名,九族被诛连,数百人血流法场,萧明璧虽一心想要洗清萧家冤屈,却也只能带着一个小侄儿隐姓埋名,逃亡奔波。
流落中原的兀哈斯纳缺个身份,潜逃的萧明璧缺个护卫,自一相逢,兀哈斯纳遂跟着萧明璧姓萧,取莫离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