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枚金镶宝石的绦环,做得十分巧妙,纯金打造的“心”字形状,四个笔画均镶有宝石,三笔点各有红、黄、蓝宝石一颗,勾则镶了珍珠碧玺,富贵又不是清雅。
程丹若道:“昨儿看见,随手买的。”
他“噢”了声,慢吞吞道:“君心似我心?”
“不要算了。”她伸手去夺。
他抬手夺过,立马系在革带上:“好了,就这样吧,简单些好。”
程丹若点点头:“你多小心。”
“放心。”谢玄英握住她的手,“我有数。”
皇帝通传耽搁不得,他换好衣裳,便跟着太监去了西苑。
今日天晴,温度却还低,积雪尚未融化,堆在红梅上,别有一番景致。皇帝正在暖室中,一面赏景,一面听教坊司奏演新曲。
“三郎来了。”皇帝果然一眼瞧见他的衣裳,失笑道,“怎么穿了这身旧衣?”
谢玄英行礼问安,这才答:“今儿天气好,臣妻在家中收拾箱笼,臣见此衣鲜亮如旧,便想多穿两回。”
皇帝听罢,倒没说什么,旁边的石太监却多瞧了两眼,暗道高明。
衣裳保养得好,是珍惜皇帝的恩赐,收拾箱笼穿旧衣,是节俭清廉。谢郎出去历练数年,愈发有城府了。
他不言语,低头温酒。
皇帝道:“坐,朕叫你来也没什么事,赏赏景,说说话。”
“多谢陛下。”谢玄英坐下,微笑道,“臣在家中也无事可做,姑父不嫌弃,我就来讨碗八宝攒汤吃。”
皇帝笑了:“去,叫御膳房做汤来。”
石太监应了,吩咐小宦官传话。
“这两日在家做什么?”皇帝问。
谢玄英道:“读了几日书,老师嫌我荒废功课,初二回门,挨了顿训。”
皇帝乐了:“子真先生竟这般严格?”
“是我自己不好,这两年读书少了。”谢玄英诚实道,“事情多,总静不下心好好钻研,老师生气也是难免的。”
“你在贵州确实是忙,朕本想让你多学点东西,结果让你平叛去了。”皇帝感慨道,“吃了不少苦头吧?”
谢玄英想想:“黔地穷困,吃穿自然没有京城舒坦,可能踏实办事,心里比在京城更高兴。”
皇帝缓缓点头,这话说得真心,他听得出来。
“你不怨朕就好。”
谢玄英立即起身:“臣不敢。”
皇帝反而笑了:“坐下、坐下,怎么又拘束起来了?你这孩子,怎么和朕生分了呢。”
“君是君,臣是臣。”谢玄英恳切道,“您待我慈和,是君上的仁德,我蒙受皇恩,更不能恃宠而骄。”
“话是这么说,到底生疏了。”皇帝感叹,“齐王小的时候多调皮捣蛋啊,把蚱蜢扔朕头上,如今也是只有‘陛下来’‘陛下去’。”
沉默片时,又道,“只有太后还把朕当儿子。”
谢玄英能说什么,只好道:“母子亲情割舍不断,臣这么大了,每次回家,我母亲还惦记着我爱吃鱼虾。”
他的口气里带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贵州那地方,除了鱼还是鱼,想吃点别的都不容易。”
皇帝被他逗乐了,故意道:“这可不巧,朕冬日最爱吃炙蛤蜊、炒鲜虾、海参汤、银鱼羹。”
谢玄英苦笑:“姑父,你就不能赏我个羊肉包子吃吗?”
“就要羊肉包子?”皇帝问,“你在贵州立下大功,讨点别的,朕也准。”
谢玄英立时道:“臣妻一直惦念在宫里时吃的迎霜兔,她在贵州上山下水也大为不易,恳请陛下赏赐。”
提起程丹若,皇帝总不似这般忌惮,笑着摇摇头:“这可是你说的,朕可不会小气。”
谢玄英唇角微扬,透出几分喜色:“多谢陛下。”
皇帝瞧了他一会儿,忽然问:“苗人咒魇是怎么回事?”
他道:“不过山野淫祀罢了。”
“怎么听说你求了《北斗经》?”皇帝关切,“真无大碍?”
谢玄英迟疑一刹,道:“臣是不觉着什么,白山阖部俱丧,野神何足畏惧?是臣妻在意,我便讨了经书安她的心,不曾想惊动天阙。”
“回头去惠元寺也看看。”皇帝叮嘱,“宵小之辈手段阴毒,别不当回事。”
谢玄英道:“是,改日就去。”
停了停,半真半假道,“我知道外头有人说三道四的,可这两年,臣与妻时常分离两地,又有鼠疫与伤情,总要小心些,未有信也不是大事。我们都年轻,早晚会有好消息。”
说前头两句时,皇帝还想板起脸教训,可听到最后一句,便触动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