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见她默认,更气了。
他捉住她的手:“你骗我两句都不肯,就认了?”
程丹若低首。他坐着,她站着,俯视的角度下,能数清他纤长的睫毛,笔挺的鼻梁直直的,气息微微的热意。
“我可什么都没说。”
谢玄英注视着她,不说话。
程丹若扭头看花瓶,心底却觉得很有意思。
这两个月,她慢慢化解了往日的阴霾,他也越来越能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就好像眼下,被人怼了心里不高兴,就暗示她哄两声,这事从前可没有过。
他一直努力在做丈夫做世兄,照顾好她这个妻子世妹。
手中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
她扭过头,在他开口前,冷不丁俯身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谢玄英顿住了。
窗外,桃枝缤纷,日暖鸟啼。
“咳。”他清清嗓子,若无其事,“我看他是危言耸听。太后娘娘玉体康健,必无大碍。”
程丹若忍俊不禁。
姜元文的开场白能惊住他,其实早就说明了一切。以谢玄英对皇帝的了解,他觉得说准的概率不低。
不然,他也不会沉默了那么久。
“是不是,过些日子自然会知道。”她道,“说不定父亲的信已经在路上了。”
第385章 黔东北
事实证明, 程丹若对公爹的判断十分准确。
太后薨逝的消息前脚才到,没几天, 靖海侯的信就来了, 内容看似家常,说柳氏劳累过度,病了两天, 让他们去四川弄些好的川贝母。
看在程丹若眼里, 那就两个关键。
家里不见客,你们留意四川。
和姜元文的献策一模一样。
谢玄英立马放缓脚步, 琢磨要不要申请去四川剿匪。反正四川也有苗人, 而且定西伯原来管川贵云三省, 还没有都指挥使。
就是有个蜀王在, 王爷名义上坐镇一方, 不打招呼不方便。
斟酌后,决定还是离藩王远点,先去黔东北转转。
黔东北一带临近四川的各苗寨, 主要有镇远、思州、铜仁等地, 先前一直没顾得上,这回正好借整顿卫所之由过去了解下情况。
万一有点什么, 不就能留下了吗?
谢玄英抱着这种心态,往黔东北走了趟。
真是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黔东北一带的问题,远比黔东南大。离谱之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比如说,本地已经苗乱三年多了。
叛乱人数, 约两千余人。
谢玄英震惊,乱了三年没人告诉他, 朝廷也不知道,这还是大夏的领土吗?他立即召见当地知府,问明缘由,大有答不上来我当堂砍了你脑袋的架势。
但知府也很委屈。
他们说,定西伯是知道这事的,只是五六年前平过一次,之后就放任自流了。
谢玄英只觉匪夷所思,问:“平过一次,是平了还是没平成?”
知府回答,平了,捉了两百多妇孺,分配给了将士,然后第二年又反了。
嗯,反的是另一个寨子。
这是四年前的事,上一任知府有点本事,好说歹说谈和了,目前在反的又是另外一家。
谢玄英听出了关键所在,问道:“这铜仁一带是什么情形,你说明白。”
知府就说,黔东北的苗人,多分布于武陵山脉,与湖广相连,因此出入皆十分迅疾,难以防范,且水系贯通,乘舟穿梭来回,踪迹难觅,极其隐蔽。
官兵对这一带的地形并不熟悉,有时需长途奔波,却被对方以逸待劳,几乎每场仗都很辛苦。
这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这地方的苗人很难搞。
和其他地区不同,这里并不是多寨联合,推举出土司为领袖,而是各自为政,一个寨子就是一股势力。
寨子大小不同,多的两千人,少的七八百,人数都不多,但各管各的,官兵花费大力气剿灭一处,也不碍着其他寨子继续造反。
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在这儿不管用了。
同理,就算拉拢了一处寨子,其他寨可不会服气,人家还要不高兴,凭什么对他们这么好,对我们这么坏?走,造反去!
又乱上了。
定西伯对这的策略就是,搞大了就打你们,小打小闹就当看不见。
而知府们被发配到此,要么鄙薄蛮夷,不屑搞清楚苗人的情况,要么就像这位虽然弄清楚了,可无兵无权,只能任由他们去。
谢玄英搞明白了状况,也就熄了火气,决定亲自看一看。
平定黑白二部的叛乱后,大军正在缓慢解散中,卫所军户各回各家,顺带捎回同乡的尸骨和抚恤,土兵也打发回各部,但谢玄英要整顿军事,肯定要留有一部分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