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桃一时语塞,还是她身边的护卫描补:“最近在打仗,都往山里避祸去了。如今寨中只有青壮。”
“是为了春耕吧。”程丹若体贴地替他们找到理由,“都不容易。”
丁桃已经不耐:“这里,快来。”
程丹若下马,正要去拿药箱,田北已经抢先一步提在手中。
她会意,提起袍角上台阶。
这是一个人去楼空的小寨子,恐怕真如对方所说,都进深山避难了,檐下阶上积着薄薄的灰尘,还有不少蜘蛛网。
黑劳卧在床上,面色惨白,背后插着一把刀。
程丹若认出是谢玄英的,却佯作不知,蹙眉道:“刀扎得有点深。”
“能拔吗?”丁桃紧张地问。
“能是能,不过需要一些药材,不然伤者吃痛动弹,我怕拔不出来。”程丹若问她,“有乌头草吗?”
丁桃哪里有,反问:“你没有吗?”
“我只有洋金花,此药更烈些……罢了,有酒吗?”程丹若打开药箱,找出洋金花,斟酌药量,倒出半包,“以酒调服可镇痛。”
丁桃有点心眼,道:“这能吃吗?不会有毒吧?”
程丹若:“……洋金花当然有毒,不然怎么麻醉止痛?”
丁桃美目一瞪:“你什么居心?”
“是药三分毒,你不想用,我可以直接拔。”程丹若奇怪地说,“只是会很痛,你们必须找几个人帮他绑住。”
丁桃还想说话,忽而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小桃。”
“黑——你醒了?”丁桃忙问,“我找到大夫了。”
黑劳眯眼,打量了眼程丹若:“哪来的大夫?”
“这是我以前在京城认识的人。”丁桃给他使眼色,“她相公就是谢玄英。”
程丹若微微一笑:“外子乃本地巡抚,我去安南探望他,没想到遇见了桃娘。她请我替你看伤,不过,我不是专门的大夫,只能先替你拔了刀,后续调养还是要请人细细把过脉才好。”
黑劳扫过她的双手,并无习武之人的茧子,脚步沉重,呼吸短促,面色还有点苍白,分明是个弱女子,这才道:“原来如此,倒是巧了。”
“我现在要给你拔刀,会很痛,你是服药止痛,还是就这么拔?”她问。
黑劳说:“拔吧,我忍得住。”
“叫人按住你为好。”程丹若说。
“无妨,我忍得住。”
程丹若便也不勉强,拿出止血钳和针线,在火上炙烤消毒。随后,让丁桃剪开他背部的衣服,观察伤口的情况。
半晌,道:“忍住了。”
黑劳咬紧牙关。
程丹若握住刀柄,轻轻拔了出来。
血液喷溅而出,染红她的衣裳。她不慌不忙地拿起止血钳,将主要血管夹住,止住失血。
出血量是最直观的,丁桃见出血比想象中少,忍不住露出些许喜色:“你还真有点本事。”
程丹若笑了笑,心想,就你现在又抱又摸的样子,伤缝好了他也得死于感染,口中却道:“雕虫小技罢了,我父亲毕竟是边境的大夫,和他学了两手。”
她也不戴手套,徒手将血管缝合,跟着是皮肉。
伤口依旧往外渗血,可量不多,丁桃拿了帕子替他不断擦拭,神色专注。
程丹若拿出一瓶药粉。
黑劳伸手,不容置喙道:“给我看看。”
程丹若便倒了点在他手心。
他添了口,尝出是三七、松香、白芷之类的药材,这才让丁桃给自己敷上。
程丹若也不介意,拿纱布给他盖住伤口:“我学艺不精,刀伤到了腹脏,里头还在出血,得请个好大夫开副内服的药,止住里头的血才好。”
丁桃忙问:“你不能开吗?人参呢?你不是说有人参?”
“我可以切几片,让他先含着。”程丹若道,“但人参是吊命的,不能止血。”
丁桃满脸失望。
“你是不能开药,还是不想开?”黑劳满头冷汗,却依旧维持一线清明,“别是不敢开吧。”
“这话也不算错,汉夷之间矛盾重重,我与许多夷人打过交道,比起大夫,他们更信自己寨子的药婆——对了,你们的药婆呢?”程丹若问。
黑劳面色一暗,竟不知如何回答。
丁桃却是不知道白伽的事,也不关心:“进山去了,她身体不好……你开吧。”
她咬咬牙,看着黑劳的面色,“死马当活马医,你先开。”
“我开了,你有药吗?”程丹若叹息,“先用人参试试吧,若是能止住,兴许就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