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无非是商户的宴请,这种更不用去, 派人回两句场面话足矣。
倒是另一件事, 颇令她注意。
厨娘和前头帮手的仆妇们, 最近闲来无事, 就爱坐在院子里打毛衣。
程丹若觉得是个好兆头, 故而特地传话出去,谁要是能研究出新的毛衣针法,赏银五两。
等到冬天, 还要办一次毛衣比赛, 织得最快最好的,有十两银子的奖励。
这可不是小钱, 哪怕认为家中妇人织毛衣,忽视了照管孩子老人的男人,看在这个钱的份上, 也有点心动。
庸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像吏书一样的聪明人了。
他知道,程夫人要推广毛衣, 那么下头的人往这使劲肯定没错,拿不到赏钱, 在大人们跟前落个好印象,也是稳赚不赔的事。
所以,他特地找妇人在家烧火做饭,下头的三个妹子除了识字,就是在家打毛衣,其余家务事一律不必做了。
“好生做活,干得好,哥哥带你们去夫人跟前讨赏。”他叮嘱妹妹们,“只要夫人能替你们说两句好话,以后婚事就不难了。”
他的三个妹妹对兄长无比信服:“都听大哥的。”
吏书也有点感慨,家里爹妈死得早,虽然他能挣钱办嫁妆,可自家妹子没有母亲教养,在很多人家看来就是不懂规矩。
要嫁户好人家,难如登天。
眼下有机会得知府夫人的赞赏,还不铆足劲做。
夫人可是宫里出来的女官,他打听过了,专门管公主郡主的!
就这样,本地的妇女或是因为钱,或是因为别的,慢慢都开始尝试织毛衣。
长宝暖在大同的掌柜每个月送消息进来,说收了多少羊毛,织了多少衣裳,一点点为寒冬做准备。
程丹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她原想在筛选出合适的青霉菌落,但另一件事打断了她的计划。
小河村的宅子建好了,风水先生也选好了地方,定下吉日,准备为她的父母立阴宅。
得到消息后,程丹若提前三天,派林妈妈和梅韵带着粗使仆妇过去,让她们弄干净房子,至少不要有跳蚤,毕竟这回,怎么都得住上两天。
“我提前几天过去,处理一下家事,你提前一天来就行。”她说,“坟迁好,拜过祠堂,我们就回来。”
谢玄英已知道她对老家的心结,并不勉强:“好。”
程丹若便叫丫头收拾行李,再次去往小河村。
小河村靠河临山,比城里凉快一些。一路上,野菊开遍,蝴蝶飞舞,田里长出金灿灿的庄稼,路边的果树结满了各式各样的果子。
这次护卫的是田北。
他们全都带上了弓箭和刀,秋天也是猎物活动频繁,攻击性强的季节,大同周边都是山,指不定遇到什么野兽,须小心以对。
小河村到了。
程平携带着家眷,早早立在村头眺望,看到马车驶来,吆五喝六:“跪下,都跪下,知府太太来了。”
等到程丹若下车,见到的就是一群后脑勺。
“都起来吧,乡里乡亲的,不必行此大礼。”她口气冷淡。
程平凑上来,一面带路一面介绍:“这是家里的婆姨,这是老大、老二,这是家里的丫头。”
三个小孩都被教过,讨好地叫她:“大姑姑。”
程丹若没什么表情,平淡地走进新建好的大宅,青砖铺地,实木梁柱,瓦片也是锃亮簇新,墙虽然是土墙,但也结实得很。
她点了点头,在上首坐了,看向其他人。
程平介绍:“这是老二,叫康,这是老二媳妇。”
程康也是大房的,和程平长得有点像,但看脸更端正些。他低眉顺眼地说:“见过姑奶奶。”
此地也有称出嫁的女儿为姑奶奶,以示尊敬。
程丹若点点头,客气地说:“都是自家人,堂兄也不必太客气,这是二嫂吧?”
她打量着程康的媳妇,这姑娘皮肤有些黑,生得寻常,不知为什么,表情似乎有些不忿。
而她一开口,她就说:“什么二嫂,马上就不是了。民妇高攀不上知府太太的娘家人。”
程丹若扫了眼梅韵,丫鬟朝她微微颔首。她便露出惊讶的表情:“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奶奶不要听这妇人胡说八道。”程平抢着说,“她和二弟闹脾气呢。”
程丹若冷冷道:“我问的是她,大堂兄请坐下。”
程平还想说什么,被她冷淡的目光一扫,气焰顿时熄灭,讪讪坐回去。
那妇人说:“当初说好的,三斗粮食,程二到我家做赘婿,这会儿又反悔不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