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眼皮同时抽了抽,再次默契地同步腹诽:何必说那么明白呢?假账不是很正常的嘛,又不是不给你钱。
但话说到这份上,她显然主意已定。
三年后,能再次购入股份,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假惺惺地劝过,也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
程丹若看看表,快到中午的点了:“不留二位吃饭了,三天后,若没有意外,咱们就签契。”
“没有问题。”
“不打扰夫人了。”
虽各有遗憾,但宝源号占得头筹,昌顺号也不会被半路踢出去,两人七分满意总是有的。
再说,还有三年后呢。
眼下不是争蝇头小利的时候,早一天做起来,早一天挣钱啊。
踏出衙门的侧门时,鲍贤和程正对视一眼,双双笑了。
他们第三次默契地放下成见,亲热地攀起了关系。
“咳,老朽年长,就厚颜称一句世侄吧。”宝源号的鲍贤慈祥地笑了笑。
昌顺号的程正则文质彬彬:“以后还要请世叔多关照。”
“放心,以后咱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鲍贤拈须,半真半假地感慨,“可惜啊……”
他摇摇头,很失望的样子。
程正问:“世叔可惜什么?”
“可惜,这位不想长久搭咱们的船呐。”鲍贤说,“船太小,载不动真佛。”
程正知道,鲍贤还是在怀疑程夫人的用意,她到底为什么不肯签三年。他当然不清楚,但故意道:“妇人家胆子小,也是人之常情。”
呸!
胆子小?
胆子小能这么强硬,说合作我俩就得合作,说怎么分成就怎么分?鲍贤心里破口大骂,却也摸清了程正的情况。
他也不知道呢。
这位程夫人……确实有点出人预料,是不是应该小心行事,不要贪心呢?
鲍贤颤巍巍地上了马车,心想,我是真的老了,居然被一介妇人唬住。
可他确实非常在意三年的契约,仔细考虑后,还是收起原先激进的计划,决定做得稳妥点,以防不测。
小心驶得万年船,钱可以慢慢赚,路走太快可是会扯到蛋啊。
*
搞定了宝、昌两家,隔天,程丹若又见了大同本地的商户。
一家做酒的,近年才发家,当家人三十多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娶的妻子是同知女儿,算在衙门里关系过硬。
一家则是做煤炭的,原是本地大户,实力雄厚,可惜因为一年寒冬,鞑靼派兵围守,城中断煤,他家又囤煤自守,结果兵变,乱兵冲进他家中,夺走了存积的煤炭,他家的人也被杀了大半。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后起之秀,一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各掏五百两还是毫无问题的。
程丹若一说合作内容,他们什么也没问,当场答应了下来,拍胸脯表示马上送钱过来。
等到几方签订契书,两家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是她在要钱,是真的合伙做大生意。于是感激涕零,说了好些忠心的话,隔两日又送了厚礼过来。
至此,毛衣生意算是定下了。
当然也有了新的商号:长宝暖。
长是“昌”的同音,宝是宝源的“宝”,暖是程丹若加进去的,谐音常保暖,朴实无华。
接着,就是收集羊毛,处理羊毛,纺线的工作。
这部分程丹若只要简单说一说,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办,难的是织毛衣的手法。
宝源号派了五名织娘来,跟她学织法。
程丹若自然不可能亲自教,但她早就在研究针法的时候,顺手教会了丫鬟,让她们教就简单多了。
她的工作是把具体的织法画出来,刻印成集。
这就需要丹青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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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又是艳阳天。
屋里光线不好,还有些闷,不适合做活。
程丹若穿了薄纱褂子,在檐下摆开桌椅,铺宣纸,磨好墨,提最细的羊毫,趴在桌上绘图。
笔尖蜿蜒,勾勒出细细的线条,时不时对照旁边的实物,确保针和线都是正确的位置。
画完半幅穿针绕结,背后已微微汗湿。好在她以前也画过血管和手术结,勉强算熟手。
但手势就无能为力了。
手太难画了。
她笔下的手指就好像软软的面条,而且是异形,不是长得像橡皮人,就是关节扭曲,虽然可能也看得懂,但印刷出去也太丢人了。
“啪”,她搁笔,拿起团扇,让自己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