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师爷:“女官是内廷……”
“行走于光明殿,与内阁的大人们也常照面。”汤师爷及时打断。
邢师爷:“……”
他今年三十九岁,只是秀才,在入靖海侯府前,跟随过别的武将,但武夫怎么能和文臣比呢?
内阁是文臣的终点,每个文人的梦想。
迄今为止,邢师爷还没有见过一位阁老。
他识趣地闭嘴了。
皇宫外朝都能走的人,走到知府前衙有什么问题?
一点问题都没有。
程丹若并不知道师爷们的心理活动。
她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打探一下大同目前的环境。
二堂的偏厅里,谢玄英正坐在书案后,伏案写信。
程丹若自来熟地进去,找到下首的椅子坐下:“给谁写?”
“家里和老师。”谢玄英头也没抬,“来得正好,母亲的信你写吧。”
程丹若很愿意分摊工作,给椅子掉个头,抢走他半个书案:“说什么?”
他道:“把这里的情况和她说一说,好教她放心。”
她应下,选了支羊毫,蘸墨落笔。
谢玄英写完给父亲的信,揉揉手腕,准备写给晏鸿之的信前,瞟了眼她所写的家信。
内容出乎预料地丰富。
大意是:
母亲,我们已经顺利到达大同,三郎十分惦记您,督促我尽快写信,告知您我们一切安好,路上平安,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现在我们已经在府衙安顿了下来,多亏了林妈妈,有了她的帮助,我才能顺利理清家事,在此,我深切地感受到母亲平时里的辛劳。
初来乍到,三郎非常忙碌,我并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但看每天晚上的烛火,就知道他一心想把差事办好,报答陛下的恩情,对得起侯爷的栽培。我没有什么能做的,只好为他准备家里的饭食,山西以面食为主,好在母亲想得周到,提醒我要带上自家的厨娘,总算能吃到家里的菜肴,以抚慰思家之情,儿媳还需要多向您学习才对。
……
三郎说,他在外面一切都好,就是惦记您的身体健康,希望您保重身体,夏天马上就要到了,您苦夏,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这样我们在外面才能放下心。
谢玄英看着看着,自己的信都不写了。
“你也太自谦了。”他道,“我知道,这些日子都是你在打理琐事,师爷和伯武都和我说,你考虑得十分周到,他们很感激。”
程丹若道:“林妈妈也居功甚伟。”
未嫁的丫头不方便和外面打交道,林妈妈就不必忌讳了。而且,夸林妈妈,就是在夸柳氏。
谢玄英未尝不明白,给砚台添了水,磨好一池墨,继续给晏鸿之写信。
程丹若又润色了一遍,搁笔,恰巧他也写好了,便接过他的两封信,比较着看。
嗯,给靖海侯的用词恭敬,什么“儿不孝,不能侍奉父亲跟前,深感惭愧”“儿感激涕零,跪祝安康”,一言难尽。
给晏鸿之的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家事全赖丹娘操持”“丹娘待我甚好”“数日面食,欲食粳米”“醋酸香,丹娘言晋地水硬,以醋和之,然酸甚”“天干物燥,不如江南多矣”,巴拉巴拉都是吐槽和抱怨。
她莞尔。
犹记刚穿来的时候,吃惯了本帮菜的她,面对无穷无尽的面食,差点崩溃。
“有空我弄点新花样。”吃饭大于天,程丹若也想改善食谱,但不是现在,“和我说说县里的情况。”
谢玄英道:“你想先听哪个?”
“都行。”
作为边防重镇,谢玄英最关心的莫过于军事,他便以此开头:“大同一共有72堡,827个边墩和813个火墩。”
程丹若见过墩堡,但有点分不清:“有什么区别?”
“边墩就在长城边上,里面的叫腹里墩,火墩是指烽火台。”他解释。
“还有呢?”
“明面上的军屯大概有1500万亩,军士约8万人。”谢玄英专门解释,“这是我托父亲查到的,衙门没有。”
军士人数,军田亩数,都归都指挥使司管,名义上和知府无关。但事实却不是这么算的。
他说:“边境军士可携妻子上任,未婚者,鼓励在此处成亲,大约还有5万的民籍为军中代管。”
程丹若问:“剩下还有多少人口?”
“大同府一共七个县,在册的人口大致有十万人。”谢玄英有点拿不准,“真实人口就难说了,要等税收后才有个数。”
她缓缓点了点头,坐下冷静:“怪不得陛下敢让你赴任,大同一半是军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