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谢玄英和她说:“我要出去见个朋友。”
程丹若点点头:“好。”
然后他就出去了。
天气很好, 她站在窗边发了会儿呆,随后叫来喜鹊,开了东厢房的库房。
观察了一下环境,叫人挪箱子,把嫁妆里容易损伤的布匹、箱橱、书画挪到另外两间,只留下金银玉器。
而后用一个大理石插屏隔断,辟出半间通风明亮的空间,拿两张条案拼了,凑出一个拐角桌台。
又搬出嫁妆里的博古架,把香器、酒具、药器和茶具摆好。
玛瑙问:“夫人这是要做香,还是酿酒?”
程丹若:“做药。”
香、酒、药、茶的工具都不少,一样样都别致精巧,除了个别实验器具需要另行烧制,其他完全可以替代。
置完实验室,程丹若就写了“大蒜素”三个字,贴在墙上鼓励自己。
在古代做什么都不容易,她怕浪费,提前写好实验步骤,揣摩两遍才动工。
第一步:做培养基。
大蒜素提取出来有没有效果,总得培养点细菌看看。
做培养基的主要原材料,主要是牛肉和琼脂,听着简单,可中药的琼脂膏是用鹿角熬制,并不是后世的琼脂。
她叫玛瑙去大厨房,找做点心的人问,有没有一种从海草里熬出来的软胶,半透明的样子。
侯府不愧是侯府,做点心的老师傅一听,就知道是石花胶。
不愧是大公司。
程丹若多了两分信心,让喜鹊拿了琼胶,大半留着第一次实验,剩下的交给陪嫁来的一对夫妇,让他们去买,以备失败后再次尝试。
牛肉也是从厨房要来的,熬汤,加入剪碎的琼脂,趁热用纱布过滤,得出一瓶溶液。
培养皿是香盒,烧得精美绝伦,用来培养细菌,有那么一点暴殄天物,但独它有盖子,能密闭处理,只能忍痛用了。
先高温消毒,再倒入溶液,密闭处理。
当然,这也没有办法保证无菌,可考虑到细菌培养出来也难以筛检,只能算了。
这步简单,做得倒也成功,很快结出一层固体培养基。
细菌也好办,上完厕所摁两下,过两日,便养出了一些不知名的菌落。
假如在实验室里,现在就该用革兰氏染色法寻找合适的菌落,可程丹若没有这个条件,培养出来就算成。
下一步,捣蒜,加入蒸馏瓶,点火蒸馏,而后再冷却,提取精油。
火折子点燃炭火。
火苗窜起,舔舐着玻璃瓶,加热蒜末。
“咔嚓”。
什么声音?
程丹若绷紧心弦,立即检查,却发现蒸馏瓶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她愣住了,眼睁睁看着半透明的琉璃瓶碎掉,在桌上裂成一片片碎渣子,还有不少飞溅到地上。
瓶碎了。
刚点火都不到五分钟,怎么就碎了呢?
她赶紧蹲下来去捡,心里却纳闷:怎么刚开始就搞砸了?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蒸馏,她都能搞砸呢。
就好像结婚。
结婚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很多人都会结婚,在古代,几乎每个女人都结婚。
婚后,无非是孝顺公婆,友爱丈夫,而她想要的更多,要与他一道经营事业,从而获取她想要的东西。
怎么就搞砸了呢?
手指缓缓收拢,尖锐的琉璃碎片扎入手指,却恍然不觉。
她平淡地将碎片收拢,放到桌上,心里还在思考。
可大脑不复平日的迅捷,有些空白和混乱,好像过低的处理器无法运行最新的软件。
程丹若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搞砸了呢。
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她反思。
对柳氏,她很恭敬,对妯娌,她坚决和柳氏站在一起,立场鲜明。柳氏不方便和儿媳置气,她却可以争锋相对。
对家事,她任用柳氏新给的玛瑙,一举按压住了晏家和谢家的丫鬟,目前霜露院运行良好。
对陈家,她维持原先的恭敬,既不落人口舌,说她攀高枝后看不起亲戚,又让陈家无法拿捏她。
这些事和她婚前的预计一模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才第四天,就出现了问题?
程丹若拾起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放在掌心,深深凝视。
在山东的时候,谢玄英愿意冒着危险去救她,她毫无疑问是信任他的。他当初月下的剖白,也真切地打动了她。
选择婚姻,与对方是谢玄英不无关系。
但好像结了婚,一切都变了。
有太多和预想不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