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时感慨万千:“你呀……”
“臣能有今日,全赖陛下栽培。”谢玄英恳切道,“北地寒苦,甘之如饴,愿为陛下守九边。”
这番话发自肺腑,字字真心,皇帝自然辨得出个中诚意,蕴在心头的恼怒,不知不觉消散大半,只佯怒道:“要是你爹不开口,你也这么想?”
谢玄英略一沉默,才道:“我在山东时便想,水师虽好,不如铁骑。父亲所虑亦是臣担心的,我从未在军中历练过,谁能真心服我?且为陛下办差,何必在意是文是武,都是为陛下尽忠罢了。”
他抬首,恳切道:“您想我打仗,我就去,您觉得我能治一方,我也去。”
“也罢。”皇帝一语双关,“朕知道你孝顺。”
他摆摆手,转回原先的话题:“程司宝出身不高,品性颇佳,你选的不差。”
皇家选秀皆是民女,皇帝看重出身,却并不靠出身判断一个人。程丹若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久,欣赏的地方多,不满的少。
不过,做属下是好,做妻子可未必了。
他点评:“她性情刚强,怕是不会温柔小意。”
谢玄英认真分辨:“在边境,刚强些才好,总不能我在外出征,妻子在家哭哭啼啼的。”
皇帝欲说还休半天,无奈摇头:“将来后悔,别怪朕没提醒你。”
谢玄英道:“姑父放心,若能共苦,我自然敬重她。”
皇帝:“……”
这孩子还不开窍呢。
他暗叹口气,有意再提点两句,可转念一想,将来真去边境,吃得了苦比什么都重要,想要温柔可人的女子侍奉,大可以蓄婢纳妾。
当然,前提是得贤惠大度些。
“你既然有所决意,朕也不好多干涉。”皇帝自认开明,“正好,人就在朕跟前杵着,朕替你调教些时日就是。”
谢玄英忙道:“不敢劳动陛下,而且……”他苦笑,“只是口头许约,还未过文定呢。”
皇帝道:“那待你换过庚帖,再同朕说。”
谢玄英只好应下,又道:“既未定下,此事还要请姑父莫要声张。”
皇帝奇怪:“为何?”
“程司宝还要在陛下面前当差,我时常进宫,若为人知,岂不尴尬?”他说,“还有三年呢。”
皇帝无语:“三年?三年后你都几岁了?今年就把亲事定下来,最晚明年,给朕当差去。”
他笑骂:“成家才好立业,再拖下去像什么样?”
谢玄英犹豫半天,才道:“多谢姑父。”
他又在龙舟上陪皇帝赏了会儿石榴,下午才回家。
柳氏已经回来了。
“母亲怎么回得这么早?”他请过安,直截了当地问,“问名如何?”
柳氏的脸上多了笑影:“惠元寺的方丈亲自批的,说女方是金命,性情坚毅,胆大心细,前半生多坎坷,好在名中有木,可消耗金力,化险为夷。而你是水命,以金生水,源源不绝入东海,必成大器。”
“是吗?”谢玄英端起茶盏,心想,惠元寺方丈的人情,倒是还得不差。
谁想柳氏又道:“虽是如此,我以防万一,还去了清虚观。”
他顿住了。
“观主的批语更准,说是贵人命,可享高官厚禄。”柳氏笑道,“身为女子而居高位,必是丈夫事业有成。”
她吁口气,原本的三分愿意,也变成了五分:“八字相合,看来是天注定。”
谢玄英默默松口气。
“如此便好。”他道,“陛下今日果真和我说起前程,早日定下为好。”
柳氏点了点头,思索道:“聘礼原是齐备的,公中三千两,我私下为你贴补了两千,如今还有两千,已十分体面。”
犹豫下,解释道,“你祖母原也有东西留下来,只是不多,我想留给你两个妹子,将来嫁妆也好看一点。且聘礼给的太多,晏家的嫁妆就不好备了。”
老侯夫人过世时,嫁妆按她遗愿分配:膝下长大的老大一千五百两,老二是嫡长子没得说,两千两的补贴,还有一千两给了谢大姑娘添妆,剩下的三千两归后头的孩子。
如今,谢家还有一个谢四和谢二姑娘、谢三姑娘不曾定亲。
柳氏不得不为她们考虑。
“母亲。”谢玄英思索道,“聘礼还是三千,父亲给的兑成银票给过去就是,您的嫁妆留着不要动。”
柳氏不满:“这是为何?聘礼抬出去才三千,叫人家怎么看?”
尤其是许家,她就想让许家看看,哪怕这次门第不如,自家也要厚待。
“老师不会计较的。”谢玄英道,“我的聘礼太厚,将来四弟娶亲如何是好?父亲必不肯再给两千两,他又没个恩荫功名,您得多看护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