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没发现公主心存死志,就是失责。”洪尚宫不赞同她的说法,可也不希望继续公主继续闹下去,这对人对己都无好处。
叹口气,她道:“慢慢劝吧,你上心些,有什么事及时来报我。”
程丹若颔首:“是。”
小半个时辰后,太医终于来了。
他隔着帘子给公主诊脉,又看了她吐出的秽物,暗松口气:“毒物吐出大半,但胃经有损,甘草绿豆汤虽能解毒,今后却要仔细调养,以免落下病根。”
遂开养胃之方。
折腾完,他还得去乾阳宫,和皇帝回禀病情。
“公主误食夹竹桃叶。”首先,必须是误食,服毒什么的绝不可能,没看见伺候茶水的宫人要被杖毙吗?肯定是她出了差池啊。
“凤仙性温而有毒,以叶为最。”叶子毒性最强,病情很严重。
“瓜蒂苦寒,涌吐损伤脾胃,”又服毒又催吐,人很虚弱,治疗难度大,“当静养,饮食清淡,按时服养胃汤……”
虽然皇帝未必不清楚,太医们故意说得这么玄乎,其实是自保之法,可他仍然烦躁,打断他:“无碍吧?”
越老道的太医,越油滑老辣:“公主须静养一段时日,方才妥当。”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
太医麻溜地告退。
皇帝沉思片时,道:“吩咐一声,明天下午,让司药的那个女官过来趟。”
石太监赶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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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程丹若在撷芳宫度过。
她没有睡觉,其他人也没有,大家都守着入睡的荣安公主,提心吊胆,生怕再出差池。
程丹若有品阶,待遇稍微好点,不用和值夜的宫人一样,只能坐地上守,能在耳房里坐着。
初秋的天气尚热,窗户开着,呜咽的风声吹过,夹杂着女孩绝望的哭泣声。
万籁俱寂。
她闭上眼睛。
被迫嫁给不爱的男人,痛苦吗?当然痛苦。
所爱之人,求不得,痛苦吗?当然也痛苦。
荣安公主的痛苦是真实的,而那个即将被杖毙的女孩的痛苦,也一样真实。
可惜的是,荣安公主有机会走出痛苦,但那个宫女没有机会了。
她下定了决心。
一夜飞逝。
天蒙蒙亮的时候,程丹若悄然进殿,撩起纱帐,瞧了眼熟睡的荣安公主。她半蹲下来,手指搭上她的手腕,默默数着心率。
基本恢复正常,脉象也较为平稳。
她抽手,示意守夜的宫女出来。
问:“昨晚公主睡得如何?”
值夜的宫女可不止是□□而已,她们必须全夜醒着,竖起耳朵,默记公主一晚上翻过几次身,有没有声音——这都是太医询问病情时必问的,答不上来,以后也就不用办差了。
“公主翻过两次身,呼吸偶尔有些重,倒是没有醒过。”
果不其然,宫人答得十分仔细。
程丹若点点头:“一会儿公主醒了,即便是饿,也不能进食太多,只能喝些加糖的米汤。”
古代没有输液,想避免对胃部的刺激,唯一的办法就是——饿着。
昨晚,太医也是这么说的。
宫人应下。
程丹若又找来奶嬷嬷,问她:“你是先皇后的人吧?”
奶嬷嬷其实岁数也不大,仅四十出头,但宫廷枯寂的生活折磨了她,鬓边已有斑斑银丝。
“是,老奴是先皇后身边伺候的。”嬷嬷不卑不亢地说,“掌药有什么事,请直说无妨。”
程丹若问:“之前服瓜蒂是嬷嬷的主意吧?你通医理?”
“略知一二。”
果然。程丹若顿顿,笑道:“那嬷嬷应该知道,公主先服夹竹桃,又大吐特吐,脾胃受损严重,已经经不起折腾。若心中郁结难解,五脏失调……我希望嬷嬷能陪伴在侧,多多劝解。”
嬷嬷说:“这是老奴的本分。”
诚如所言,奶母比程丹若更上心,一直守在床榻前,直到公主醒来。
然而,宫人们喂她喝温米汤,她不喝,发脾气拿枕头砸人。
洪尚宫来的时候,就看见程丹若立在帘外,冷漠地注视着屋里,说出的话却很温和:“将容易弄伤公主的都撤出来,床角桌角包上垫子,别让公主磕碰着。”
她眼光闪动,又望向屋里。
奶嬷嬷抱着荣安公主,大宫婢端着米汤,两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不住。
荣安公主却别过头,伏在枕上流泪,不吃也不喝。
大宫婢出来,焦急地哀求:“公主不肯进食,如何是好?”
饿两顿就好了。程丹若心里想着,却说:“脾胃受损,厌食是难免的事,太医开的养胃汤呢?药还是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