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程丹若转移话题,“你们上午讨论了些什么?”
“给先帝上庙号,追封先帝的妃嫔,还有一些委任。”他简单说了下内阁的会议内容,都是皇帝之前的遗命,现在要转化为官方任命,没别的事。
这和程丹若猜测得差不多。
在短期内,内阁不会有过多的“意志”,朝廷需要的是平稳度过权力交接期,尽量让国家适应幼帝在位的状态。
“那就好。”她笑了。
谢玄英瞥她:“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她往他碗里夹豆腐,“多吃点,别孝期过去人瘦一圈。”
他体脂率目测在10-15%,兼具健康和美观,但同时意味着脂肪不多,不及时补充营养很容易掉肉。
“哪有这般夸张?”谢玄英说着,还是老老实实吃了。
饭菜寡淡,但两人都吃得很饱。
程丹若没有久留,喝完茶便准备离开。
门口,遇见了出来透气的曹次辅。他笑道:“夫人来得正好。”
“次辅有何见教?”她停步。
曹次辅友善道:“内阁的票拟已经写得七七八八,左右夫人已从清臣口中听说了大概,不如先将印拿来,许能赶上复核——也省得跑两趟了。”
他这话充满了诱导,好像是在提醒她别错过机会。
——只要你来得“及时”,说不定就能旁听内阁议政。
但乍看是助攻,实际却未必。
程丹若没有旁听的资格,也没有插嘴的余地。
她当了真,只会自取其辱。
“次辅说笑了,哪有没见着票拟就拿印的。”程丹若慢慢道,“不过您说得也有道理,我又要送印又要用印,委实有些繁琐。”
她状似思考片刻,笑道:“不如这样,反正无人批红,各位就把诏书直接送到光明殿,我盖完后再遣人送回来,也省得多跑两趟,反倒无事。”
曹次辅顿住。
程丹若安静地等他回复。
他们俩可不是为了跑腿在扯皮,归根究底,还是一次挖坑。
假如程丹若上当,同意将印带到内阁,那么,主动权就完全落在内阁身上,毕竟皇帝不亲政,也就没有批红。
内阁的票拟等于最终命令,她要质疑,也只能当场质疑。
这就很尴尬了。
她听话盖章,人家当她好欺负,不会再重视她,她拒绝盖章,人家肯定要问凭什么不盖,她一旦说理由,就很容易被攻击。
凡事摆到台面上,明锣对明鼓,吃亏的肯定是她。
她应该做的是将“盖印”这个环节,变成自己行之有效的权力,就好像司礼监的批红一样。
我同意盖章,内阁的意思才能合法落实。
我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不会直接对你指手画脚。
换言之,用“敲章”这个支点,去撬动朝政,而不是直接和人家掰手腕。
曹次辅也很懂权力的暧昧和幽微,当即道:“这不合规矩。”
“石公公殉了,太后娘娘病重,您不肯变通,就只能等着了。”程丹若半点不着急,内阁迟迟没动作,丢脸的又不是她。
有本事就把没有盖章的文件发下去。
“我只是好心提个建议罢了。”她气定神闲,“不打扰各位办事了,左右我申时下值,等不到诏书,就请明日再来。”
说罢,她客气地点点头,转身走人。
曹次辅立在寒风中,深深吸了口气。
天空飘起细雪,清凉的空气沁人心脾。
程丹若一路返回,就当消食,心情很是愉快。走进值房,脱掉斗篷观音兜,搭在靠墙的衣架,再立在火盆边烤烤手。
等手脚都暖和了过来,再煮一壶茶,坐下翻簿子。
未时正,也就是下午两点左右,她听见了胜利的号角。
梁寄书捧着一个木盒进来:“程夫人。”
“是你。”她笑了。
“是奴婢。”梁寄书欠身,将盒中的文书取出摆开,“这是内阁送来的奏章与诏书,奴婢已经整理过了。”
又介绍道,“这是文书房的王莲,夫人有什么笔墨事,可交由他做。”
程丹若抬眼:“我认得你,你的字写得很好。”
王莲一时受宠若惊:“奴婢位卑人贱,不敢当夫人夸赞。”
她没当真。
宦官入司礼监,必由文书房出,就好比阁臣必出自翰林。
“王公公前途无量,何必妄自菲薄。”她笑笑,翻开了奏疏。
这是礼部请为先帝上庙号、为皇太后上徽号以及册封后宫妃嫔的奏章。
内容很长,主要在讨论祝棫的庙号。
庙号不是谥号,可选择的不多,首先“祖”和“宗”中,大家都认为还是“宗”比较合适,祝棫没有开创不世之功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