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只有一个程丹若,却有很多很多优秀的女孩。
“下辈子的事,你应该下辈子再选择。”她道,“不然对你不公平。”
谢玄英的郁气一下消散了。
他道:“不是因为你前缘未了?”
“没有这种事。”
他满意了,又不太满意:“山盟海誓还想得这般仔细,好像确有其事,真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
“你先提的。”程丹若也有点挂不住脸,她居然被他带沟里去了,“人死后黄土一抷,哪来的来生。”
“是啊,虚妄之言,偏你煞有其事。”他慢条斯理道,“所以,你也想来生再与我再做夫妻的吧。”
她不承认:“我就是顺着你说罢了。”
他一字不信,继续追问:“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最最要紧的人?”
程丹若睇过一眼:“你想多了。”
“不是我是谁?”他抵住她的额头,鼻尖碰鼻尖,“不许撒谎,说谎会被狼叼走的。”
这是什么幼稚的威胁,她没绷住,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快说。”谢玄英道,“子时正了啊。”
十二点了吗?她拿过怀表,还真是十二点一刻都多了。
“不闹了,睡觉。”她推开他,“睡觉了。”
“不行。”谢玄英刨根究底,“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明月皎月光,照映在他的脸上。
大概是月色太美,心太温柔,程丹若情不自禁地说:“我心里只有你。”
在这个世界上,程丹若是一座孤岛。她半被迫半主动地挖掘了护城河,将所有人隔绝在外,以确保自己永远不迷失自我。
他是唯一的桥。
第562章 再争取
第二天的哭临和第一天没什么区别。
谢玄英到了思善门, 与众臣、靖海侯见过,便跪在了蒲团上, 开始流泪, 为天子默哀。
灵座香烛冉冉,烟气飘散在空中,形成幻梦般的云雾。
宫内外的丧钟生生不息, 三万声丧钟贯彻在京城, 悠远绵长。
白幡猎猎,雪花簌簌, 仿佛天地之哀歌。
谢玄英再次意识到, 皇帝已经死了。
无论多么不舍和难受, 人死不能复生, 庇护了他三十年的参天大树, 就这样轰然倒塌,成为棺椁中不会喘气的冰冷尸首。
与前日不同的是,他内心只有悲痛, 没有迷茫。
“我心里只有你。”她如是说。
她只有我。谢玄英只要想起她辛酸的身世、坎坷的遭遇、艰难的前路, 心神便再无动摇。
是啊,陛下已经死了, 但我还活着。
三十而立,谢玄英已经三十岁了,不是三岁进宫的稚子, 需要看人脸色,小心翼翼地讨好高高在上的帝后夫妻。
他是阁臣,是侍郎, 是帝王临终托付的人。
他不应该茫然。
老师年纪大了,耳顺之年还出仕, 无非是想帮他们一把,丹娘步履维艰,人人都在等她犯错,她心力难支,却还要顾及他的情绪,关切他的身体。
我实在无用,竟要老师和妻子这般辛劳。
谢玄英唾弃自己,决意再也不能沉溺于哀恸之中。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哀哭声渐渐低落,清晨的哭临进入了尾声。
众臣擦擦眼泪,各回各的衙门。谢玄英却和其他人一起到了内阁,商议登极仪的细节。
登基是最大的嘉礼,步骤极其繁杂,可天寒地冻,太子又年幼,不能让他走太长的流程,能简化就简化。
然则“礼”的每个步骤都有其意义,什么地方能简,什么地方不能简,免不了争执两句,又或是想别的法子代替。
少不了费些口水。
中午,光禄寺送来饭食。
午休吃饭。
靖海侯瞧着皱眉硬吃菜的儿子,挑眉道:“看来是想通了。”
谢玄英转头看向父亲。
“昨天还食难下咽,今天就吃了大半碗饭。”靖海侯说,“你媳妇开解得不错。”
谢玄英:“……”
“你是我儿子,真当你爹瞎?”靖海侯嘲笑,“当年被你糊弄过去了,毕竟程氏确不出挑,现在想想,你想娶的不就是她?”
谢玄英吞下饭菜,平静道:“儿子惶恐,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明白得很。”靖海侯抖抖袖子,仔细拢好,又往炭盆里扔了两片香料,“算你眼光好,你爹很少看走眼,这算一次。”
谢玄英:“儿子真的不明白。”
靖海侯瞥他眼,哂笑一声,走了。
谢玄英继续用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泉边种出来的菜蔬有一股硫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