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总担心有虱子,一晚上提心吊胆,朦胧半天才睡着。
次日一早,吃过清粥馒头,就着县城采买的驴肉咸菜,众人再度出发。
紫云山终于到了。
请来的向导四方打听,很快领他们到了所谓的汉太子墓,果然有一方古碑埋于山脚下,隐约有些篆刻的壁画。
晏鸿之大喜,如获至宝,立即叫人去寻村民,将这块石碑清理出来。
秋日虽是农忙季节,可有外快不挣是傻子,三四个村民很快扛着锄头过来,听护卫指挥,将穿孔的石碑拉出地下。
紫苏和管家一道讨了水来,洗杯子煮茶。
晏鸿之绕着石碑转圈,等拖出大半,更是急不可耐,直接上手抹去浮土,辨认上面的字迹——“敦煌长史武君之碑”,是隶书。
“武君……”他念叨着,“三郎,《金石录》是否记载有‘武氏有数墓,皆在今济州任城县’之句?”
谢玄英记性过人,立即道:“是。此地古为任城。”
“果然!”晏鸿之知晓碑文的来历,愈发来劲,“或为武梁祠?!”
日头过了头顶,村民与护卫才将石碑弄出来。
墨点将石碑清理干净,晏鸿之再亲自上手,用白芨水涂抹石碑,随后铺纸。
这直接关系到后面拓印的好坏,他轻轻拈着棉连纸,小心翼翼地铺贴,这是产自江西铅山的好纸,最适合拓印碑文。
晏鸿之做得仔细,半天才铺成,铺平后再沾水,耐心将边缘包妥,以免松脱。
待纸张略微干透,再用墨汁拓印。谢玄英不肯再让他亲自做,代为刷墨,墨汁要不干不湿,正正好,因此要时时留心,颇费力气。
收工已是夕阳满天。
众人又回到昨夜的村子,晏鸿之叫管家去寻人,打听石碑的来历。有老者说,那边的山名为“武宅”,又曰“武翟”,进一步证实武梁祠的可能性。
里长的老妻与女儿送上饭食,不过一二蔬菜,一只炖鸡,还有几个鸡蛋。
晏鸿之心挂石碑,下午又喝茶吃点心,倒不是太饿,喝碗鸡汤,略用些蔬菜,便点上蜡烛,欣赏新拓的碑文。
“果真是汉魏隶书。”他欣赏许久,心夺神摇,“去岁有人送我一张《曹全碑》的拓印,原想今年去趟郃阳,不想此地竟有如此遗珠。”
谢玄英称是。
晏鸿之又道:“明日开始,再叫人四下看看,可有残碑遗漏。”
他应下,又劝:“老师今日吹了一天的风,早些休息才是。”
秋风萧瑟,在风里忙活一下午,确实吃不消。晏鸿之也不是不爱惜身体,笑着应下,唤墨点进来替他洗脚。
泡过脚,人也倦了,到底上了年纪,没有年轻时的精力,才沾枕便沉沉睡去。
另一边,程丹若略微洗漱,也早早歇下。但今日她没什么事,不过围观晏鸿之拓碑,是以不累,准备再看一集网课。
夜色渐深,不知何时,外头下起星星点点的秋雨,“滴滴答答”打在瓦片上,平添几分凉意。
山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怪声,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在嚎叫,瘆得慌。
她看完一节课,正想休息,忽而听见外头传来轻轻的响动,好像有人在呕吐。
第50章 是心动
半夜三更发病最吓人, 程丹若一惊,赶忙披衣起身。
这户人家的屋子只有三间, 正中间是灶房兼客厅, 有两个灶头,各通向东西两边的房间。她住西厢,东边是晏鸿之和谢玄英。
此时, 正厅的门开着, 有人扶着门扉,不知在做什么。
程丹若费力辨认:“谢公子?”
“咳。”谢玄英深吸口气, 扭头道, “形容不雅, 程姑娘止步。”
“你怎么了?”她一面问着, 一面已经上前, 低头瞅了眼。
果然吐了。
谢玄英面色涨红,有心敷衍过去,又知不该讳疾忌医, 一时僵住。
“坐, 我去点蜡烛,为你切个脉。”牵扯到病情, 程丹若向来不容置喙,转身回屋,轻手轻脚地拿来蜡烛, 放在灶台上照明。
一灯如豆。
谢玄英坐在靠北的炕上,面色有些苍白。
程丹若一面为他切脉,一面回忆今天的饮食。老实说, 两人吃的都一样,不过她的身体和古人不同, 比如说,明明古代没有接种过疫苗,到了年岁,她的手臂上却出现了和现代一模一样的疤。
但晏鸿之也没什么问题啊。
她想着,又到门外分辨了一下呕吐物,谁知在下雨,难以辨清,只好问他:“腹痛吗?”
谢玄英艰难地点头。
“哪里痛?”她耐心问,“是碰着疼,还是压着疼?”